第七章

盛夏的傍晚,晚風透過紗簾吹入一絲清涼。

月兒借著水晶燈的光暈,心不在焉地謄寫著心經。不過二百六十個字,可神遊太虛的她耗了半個晚上的心力,卻一篇沒有錯字的都沒寫進去。

韓江雪睨了一眼心浮氣躁的月兒,“不想寫就別寫了,抄經是為了修養心性,若越抄越浮躁,還有什麽意義?”

月兒從沒想過什麽修養心性,躺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才是人之本性。可今兒晚上若抄不出幾篇來,明早大太太問起來,她拿什麽交差?

韓江雪挺直了脊骨,伸展了一番為了給月兒研墨而一直蜷曲的身體。

見月兒為難的樣子,低聲道:“洗洗睡吧,太晚了。”

韓江雪聲音澄澈,一如他的眸色。可月兒身處如此境地,也不得不多想。“洗洗睡吧”,會不會是夫妻之間某種儀式禮貌性的暗號呢?

月兒有些害怕,又暗搓搓懷著一絲期待。可無論是如何心境,說到底她此刻扮演著為人妻的角色,盡好本分也是應該的。

她低聲應了一句,便去洗漱換裝了。紗織的蕾絲長裙恰到好處地揚長避短,將月兒玲瓏有致的身形凸顯出來。像掩抑在輕薄霧靄後的皎潔月色,朦朧而又美好。

月兒給自己鼓足勇氣,捋了捋思緒,回憶起平日裏珊姐都是如何教她的,索性決定放開手腳一次,決不可再做昨晚那般軟糯無能的被動者。

她是珊姐的“得意門生”,她要做的,是這方軟榻上的主導。

月兒跪坐在席夢思床墊上,嬌柔而輕軟地喚了一句:“江雪,你也早點休息吧。”

可透過門廊,她依稀看見,韓江雪筆挺地端坐在書桌前,絲毫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唯有清冷的聲音傳來:“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先睡?不必等?

月兒周身的血液都慢了半拍,剛才發出“暗號”的是他,如今把她晾在一旁的也是他。珊姐沒傳授過他這般境地該如何應對,難道,男人也玩欲拒還迎?

月兒咬著下唇,起身下床,赤著白皙如玉的雙腳,踮起腳尖,輕柔地來到韓江雪的身後。

同樣,帶來了清爽甘甜的體香。

“我在法國留學那陣子,為了寫論文,經常熬通宵。所以太早了睡不著,你困了便去睡,何必苦等我?”

月兒聽不懂什麽是論文,但她聽明白了韓江雪的意思,今晚確實是不打算有什麽大的舉動了。

她低頭輕聲呢喃:“可是我一個人睡,有點害怕。”

韓江雪訝異:“那你一個人在法國留學的時候,是怎麽睡的?”

他話音一落,月兒徹底拜服了。這男人當真不解絲毫風情,亦或者說,才新婚第二晚,便已經對她厭倦了?

想到這,月兒糾結地攪弄著雙手食指,既不說話,也不離開,四目相對時分,一雙杏眼含著秋水,撲閃的雙睫在暖黃光暈下留下一片陰翳。

看起來,憂傷又楚楚。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韓江雪乍被小嬌妻這麽一問,慌亂間錯愕不及。他喜不喜歡這位小嬌妻呢?說喜歡,才認識多久,會顯得輕浮。說不喜歡,在婚禮上,乍一相見,他便覺得心跳漏停了半拍。

“為什麽這麽問?”

“才新婚第二晚,你便厭倦我了,我覺得你是不喜歡我的。”月兒尾音都帶著一絲顫抖,把心底一直疑慮的事情咬牙問了出來,心底竟覺得舒爽了。

只是在韓江雪聽來,都似乎帶著哭腔了。

他終於被自己的小嬌妻給逗笑了,嘴角與眼角盡是戲謔笑意,低下身子,湊到月兒耳畔。

聲音嘶啞得如同風沙磨礪的大漠,而灼熱的氣息又撩撥得月兒意亂神迷。

“這麽急,不疼了?”

月兒能感覺到周身的血液都匯聚到臉上了,食指輕點韓江雪的胸膛,想把他推開,卻驚覺薄料後滾燙而緊實。

臉更紅了。

“你平白說這個幹嘛?”

“我早起看見了床單上的血,那應當是撕裂受傷而出的血,你現在應該還很疼,不適合有劇烈運動。”

韓江雪把“劇烈運動”四個字尾音拉得很長,雖隱晦委婉,但月兒還是馬上心領神會了。

她知道韓江雪留洋是學的醫學,也知道在醫患關系面前,一切羞恥都算不上羞恥了。可這麽私密到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情被拉到台面上說,還是會讓她覺得分外尷尬。

“不是……每個女人都會經歷的麽?”月兒怯怯,半是羞赧,半是討教。

“呃……也不見得。出血主要是因為身體還沒發育完全,理論上如果歲數大一些了,更成熟了,是不會出血的。”韓江雪收去了方才的戲謔與調笑,一板一眼地為小嬌妻科普。

月兒不太明白多大才算是成熟了,或許像真的明如月那般比她大上兩歲,或許還需要更大歲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