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Chapter 69(第2/4頁)

但她沒有。

而之後在莊恪身上發生那些殘酷的事,陸晚也全都一無所知。

她清楚責任不在自己,起碼不全在,可卻經不住去想,要是沒有自己這一出,莊恪的人生會是什麽樣的?

肯定比現在好一千倍一萬倍吧?

陸晚厭惡舉棋不定的自己。

可她真的做不到。

她做不到。

忽然站起身,陸晚開始發狂一般地舉著注射器往莊恪的枕頭上紮,一下又一下。她的動作又狠又快,只要稍不注意、將針頭偏離幾厘米,它就會戳進男人的臉頰,或是耳廓,甚至可能直接戳瞎他的眼睛。

陸晚在發泄,也在試探。

莊恪依舊沒動。

他明明是醒的。

最後一次,陸晚重重地將針頭紮進枕頭中。那枕頭已經千瘡百孔,幾處破口大的地方鵝絨漏了些出來,漫天飛舞。

她跌坐於床邊的椅子上,眼淚掉下來。她問那個仍緊閉著雙眼的男人:“你為什麽不躲,為什麽不躲?你為什麽不躲……”

莊恪終於睜了眼,悶悶地回答:“我活該。”

時間像被調慢了似的,輕盈松軟的鵝絨還在緩緩往下落著。莊恪這般看過去,覺得它們像極了聖誕節那天的雪。那個夜晚,17歲的他躺在地上,肢體扭曲,關節翻轉,整個下半身卻感受不到一絲痛覺。

莊恪絕望地意識到,自己也許癱瘓了。

當時的他,唯一能感覺到的是雪片落在臉上,融化後帶來的一點點涼。

那份涼意他記到如今,不敢忘。

此時的莊恪,面對漫天鵝毛,卻意外地有些高興。不對,不止一些,他明明是沒有哪一刻像今天這般高興,連婚禮那天都沒有。

其實,他已提前留了遺書給龔叔,不管最近發生了什麽,不報警,不調查,動靜越小越好;莊恪知道,哪怕龔叔再不願意,只要是他下的命令,都會盡全力辦到。

他平靜地看著天上的鵝絨,說:“前幾天,昏迷的時候,我感覺自己進到了一個很亮很空的地方,一片虛無,只有你的背影在前面。我叫你名字,一遍又一遍,卻連回聲都聽不到。哪怕在夢裏,你還是聽不見我的聲音,你還是不原意回頭。我那時候想,自己大概是真的要死了,但是不覺得遺憾,因為清醒時我最後看到的那個人是你。”

“你還要我別死。小陸護士,我很高興,你會叫我不要死。”

莊恪躺在床上,慢慢說道:

“我是個有缺陷的男人,心理上,生理上,都不健全,我無法站立起來、和你平視,也不懂得如何正常地表達情感,甚至,我在你眼裏都不算個男人。對嗎?”

陸晚說不出話來,他便繼續自言自語。

“我承認我做了很多錯事,有些事一做完就後悔了,可有一些,我到死都不會後悔的,就比如強迫你和我在一起這件事。沒辦法,也許我後面的日子都會靠著這段時間的回憶來過活,我需要它。”

“不過,我今天決定當一回男人,一個說到做到的男人。”

*

另一邊,祁陸陽已經將車開到了接近山腳的地方。

山腰別墅的電源是祁陸陽切斷的,不過是找到供電室、拉個閘的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隨後,在恢復供電之前的短短十來分鐘裏,他又回到別墅主樓,於黑暗中偷偷將跟在保姆身側的茂茂抱走。

做這些的時候,祁陸陽用意志力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他逼自己當一個沒有心也沒有體溫的冷血動物。

他抱著孩子從別墅後門出去。後院外,停了一輛前幾天就被祁陸陽親自開過來的套牌越野車,另一個車牌就在後備箱裏,遇事機動性很強。

深山老林人煙稀少,這輛車一直沒被人發現。

去後院的路上,茂茂的小手把人摟得緊緊的,緊張又期待,還以為祁陸陽在跟自己玩什麽刺激的遊戲,直到上車都沒察覺自己已然陷入了危險。

而此時,孩子已然在安全座椅上靠著睡著了。

他是如此地信任他。

茂茂的專用兒童座椅是祁陸陽臨時買來安裝上的。他覺得自己這番作為,像極了劊子手在行刑前給受刑人披件衣服、怕人凍著,純屬自我安慰,偽善至極。

將放在茂茂身上的視線收回,祁陸陽淩冽的目光穿過雨幕,專注向前行進。

雨剛開始下,路面冰層尚且不厚,並不難走。這座山海拔不高,從山腰出發、行車不過十來分鐘,祁陸陽就已經到了接近山腳的地方。

再走十來公裏,下國道一處集鎮的入口,便能看到一輛打著雙閃的車停在路邊。

林雁池就在那輛車裏,她下午就跟來了這邊,已經等了很久。

祁陸陽只要按約定把孩子送到,兩人匯合,各取所需,一切便塵埃落定。

他們目標相同,不過是想要林家和祁家付出代價,金錢上的,精神上的,一個都不能少。有茂茂在手裏,林家人不僅不會輕易報警,還會乖乖地把祁陸陽和林雁池應得的東西都交於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