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簫白澤是在擔憂外面的災民們。

在其位謀其職,他是這天下的皇,在握有滔天權勢的同時,他還要為天下萬民謀福祉。現如今萬民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他心中定然焦灼不安,無法入睡。

林桑青身體向來好,不怕著風寒,簫白澤卻不同,他身嬌體弱,一陣風吹過都要晃幾下。緩緩起身,林桑青把接過來的毯子披在簫白澤身上,幫他把埋進毯子裏的頭發提出來,貼近他道:“你是皇帝,該住在金玉窩中的,如今卻要你屈尊在馬車裏湊合,委屈你了。”

抓住林桑青溫熱的雙手,簫白澤挑唇微笑道:“沒有屋頂的破廟我住過,鬧鬼的房子我亦住過,如今能宿在封閉的馬車內,與喜……”不知想到什麽,他停頓一瞬,改口道:“我很歡喜。”

蕭白澤的手冷若寒冰,可能是體內余毒仍在的原因吧,林桑青記得,冬日裏他的手便冰冰涼,現在都已入春了,他的手還沒有變得溫暖。

反握住他冰涼的手,林桑青用力搓了搓,用自己溫暖的手為他驅走冰涼。

他們沒有說話,只是偶爾用繾綣柔和的眼神做交流,有一種名為歲月靜好的氛圍在狹小空間內流轉,似乎連車外的雨都變得柔和了。

四周寂然無聲,林桑青與簫白澤正準備入睡,馬車外面突然響起細碎的腳步聲。與“咣當”雨聲不同,突然響起的腳步聲顯得很是淩亂,似乎有不少人。

宣世忠去找本地的知府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此地只剩下他們幾個人。楓櫟和魏虞在另外一輛馬車上,趕馬的車夫也在,僅憑他們三人不可能發出這麽雜亂的腳步聲。

從發出的動靜聽來,馬車外像是有數十口人似的,且這數十口人刻意壓著腳步聲,若非馬車內寂靜無聲,可能還聽不到。

不對勁。

林桑青與蕭白澤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什麽人?”

“鐺。”是兵器落地發出的聲音,與這聲音一起傳來的還有道驚慌失措的男聲,“大哥,被發現了,怎麽辦?”

另一道男聲緊跟著響起,“發現就發現,你慫什麽,看看咱們手裏拿的是什麽家夥。”

松開蕭白澤的手,林桑青偷偷挑開馬車前頭的簾子,夜色昏暗,加之細雨霏霏,看不清楚外頭發生了什麽。她正要把簾子的縫隙挑得更大些,一把關公刀冷不丁出現在她眼前,持刀的男人惡狠狠道:“馬車裏的人都給我出來!”

心臟陡然沉到底,林桑青的右眼皮迅速跳了幾下,她怔了片刻不知該做什麽反應,持刀的男子惡言惡語催促她道:“磨蹭什麽,你還要不要命了,趕緊給我下車!”他並未探頭朝馬車裏面張望,卻知道車裏還有一個人,“裏頭還有一個人吧,你也給我下來,都下來!”

回頭看蕭白澤一眼,林桑青給了他一個不要妄動的眼神,隨手拿起搭在馬車邊的蓑衣,她先下車探探風向。

地上的泥土被雨水泡得稀爛,隨意往地上站一下,泥濘便裹滿了鞋襪。馬車周圍已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兇神惡煞的漢子們包圍了,更令人不安的是,不知他們從哪兒弄了武器,刀鋒明晃晃的刺人眼睛,顯然都開過刃。

這種場面瞎子也看出來怎麽回事了,這些持刀的漢子定是劫匪無疑,且他們還是有武器的劫匪,肯定更為兇惡。

劫匪是怎麽盯上他們的?又是在什麽時間盯上他們的?林桑青想了想,他們幾個人除了穿得講究些,舉止比鄉下人文雅些,並沒有做過甚引人注目的事情,這群劫匪怎麽就聞著味兒找過來了呢?

蕭白澤許是擔心她的安危,他連蓑衣都沒有穿,挑開簾子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因為心急,他忘了馬車邊都是稀泥地,那雙本就沾滿泥濘的鞋子這下算是徹底廢了,一同廢掉的還有他那身花青色的尋常衣衫。

蕭白澤有輕微潔癖,他嘴上雖然沒說什麽,眼下這個場合也不適宜說什麽,但就著迷蒙夜色,林桑青仍舊看到了他抽動的唇角。

魏虞和楓櫟匆忙從停在另外一邊的馬車上趕過來,然而趁夜襲擊的劫匪人數眾多,又都還拿著武器,他們除了陪著林桑青和蕭白澤束手就擒之外別無他法。

林桑青混跡市井多年,也陪著溫裕闖過幾回禍,她深諳三十六計的用法,其中有一計最是合她的心意。

趁著雨勢轉大,劫匪們忙著整理頭上的鬥笠,她解掉身上礙事的鬥笠,對著蕭白澤幾人高聲道:“跑。”她撒丫子跑在最前面,一壁跑一壁指揮道:“都不要回頭,分開跑,不要聚在一起!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聚在一起很有可能被一窩端,分開跑還有逃脫的可能,倘使真有人不幸被抓到,那麽逃脫的人可以去尋求幫助,不至於落得個孤立無援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