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砸繁光宮(第2/2頁)

——該活一千年,得有多深厚的情誼,才能讓一朝之帝發出如此祝願。

興許,是他的心上人呢。

月亮已經爬過西山,起碼到子時了,林桑青困得將要睜不開眼睛,不誇張的說,倒頭就能睡著。拍拍屁股往床邊走,她感慨道:“嘖,你還是個癡情種呢,難道外界的傳言是真的,你至今沒立後,是在專門等那個女子?”

“立後?”簫白澤仍舊低著頭顱,碎發從白玉發冠中逃出一縷,冷冷笑道:“她也配。常言道,禍害遺千年,如她一般的大禍害,不活個一千年怎能輕易死去?”語氣中帶有幾分不屑、幾分憎惡、幾分怨恨,似乎恨對方入骨。

林桑青驚訝頓足——敢、敢情他說的該活一千年不是美好的祝願,而是別有用心的揶揄?如此外界的傳言便不攻而破了,他如此憎惡怨恨那個“她”,決計不可能為她留著皇後的位置。

他沒立後,並不是有什麽特殊原因,只是未曾到立後的時機罷了。

她便說嘛,自古以來,只有癡情妃,沒有癡情帝,歷朝歷代的君王都以薄幸聞名,簫白澤根基不穩,若想在各方權利中斡旋有余,只能更加薄幸。

她不知那個“她”做了什麽事惹簫白澤唾棄致此,沒準欠了他二十萬兩銀子,沒準有旁的、更加離奇的原因,除了當事者之外,誰又會知道呢。

擡步繼續往床邊走,林桑青裹裹身上的衣裳,爬到內室唯一沒被毀壞的床榻上,拉過被子蓋好,耷拉著眼皮道:“啊,我要困死了,你隨意,愛睡哪兒便睡哪,哪怕來床榻上睡也無所謂,只要不吵著我便行。”

她已許久不曾熬過夜,能撐到眼下這個時辰,已經十分不容易了。眼皮子有一搭沒一搭地闔著,她打了一個甚長的哈欠,閉目塞聽,睡意沉沉席卷而來。

“咣當。”

沒等她睡著,殿內再度響起打砸聲,簫白澤邁著踉蹌不穩的步履,推倒了外殿缺角的梨木餐桌,今夜,他執著於毀掉繁光宮。

睜開眼睛,林桑青摸索著爬起來,將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她真的受夠了!

她曉得她是當今聖上,身份尊崇,想殺誰就殺誰,想折磨誰就折磨誰,但他不能不讓人睡覺啊!

打來給他擦臉的水還在架子上,裊裊煙霧如點燃的檀香,又如飄忽不定的晨霧,怒壯慫人膽,她赤腳下床,氣洶洶地端過水盆,將半盆水潑向簫白澤,“簫白澤,你讓不讓人睡覺了!”

燭光搖曳,他站在一片珠玉垂簾前面默默不言,當頭潑去的一盆水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衣裳,明黃色常服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形,水珠從頭發上往下滴,像晨露滑下欒樹的葉子,好一幅美人出浴圖。

林桑青吞了吞口水,她覺得這盆水潑的真值。

許是這盆水澆滅了他躁動的心,良久,簫白澤垂下雙手,擡眸看她,睫毛顫抖道:“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嗎?”

“啊?”她端著空臉盆不解道。

他黯然道:“活著,為什麽這麽辛苦。”

那樣迷惘,那樣失落。

這不是一代帝王該說的話。

林桑青可以斷言,簫白澤真的喝醉了,不若他決計不會當著她這個外人的面說出這種話。

她總以為,類似活著為什麽如此辛苦的這種問題是她們這些小人物該思考的,像簫白澤這種人,思考的應當是如何增進人民福祉、晚膳吃什麽菜色、寵幸哪個妃子。

看來,他這個皇帝當的一點兒都不快樂。

心裏陡然泛起綿綿柔情,林桑青心疼地看著簫白澤,她對此感同身受,她這個妃子當的也不快樂,雖然說偶爾看其他的妃子們爭寵挺有意思的,但那畢竟是偶爾。

簫白澤的臉上滿是水痕,頭發也在往下滴水,像剛從池子裏爬出來似的。林桑青找了找,想找一塊幹毛巾給他擦一擦,找了一圈,愣是沒找到一塊幹毛巾,倒是腳邊有一塊新抹布,是早上剛拆的,只用過一次。

她只遲疑了一下,便把抹布撿了起來,提著它靠近簫白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