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意兒對此毫無察覺,她正在院子裏納涼。方才吃了好些荔枝,肚子撐,歪躺在榻上歇了會兒,阿照走過來,興致勃勃同她講起宏煜的那樁事,把她嚇了一跳。

“你聽誰說的?”

“宏知縣身邊的小廝啊。”

“童旺?”

阿照搖頭:“不是,童旺手底下那幾個。”

意兒皺眉思索,覺得蹊蹺:“昨日我過去,分明底下人都被打發回避了,他們如何知曉?”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只要經人手,總會留痕跡的。”

意兒想想也對,反正不是從自己這兒傳出去的就行,她可不想摻和宏煜的私事,更何況這種對男人來說尊嚴掃地的醜聞……唉,其實也怪可憐的。

她歪歪身子,瞥了阿照一眼,問:“你沒跟著湊熱鬧吧?”

“沒有。”阿照支支吾吾:“就是聽他們閑聊的時候問了兩句,沒出去說嘴。”

意兒瞪她:“你就給我作吧,到時人家全推你身上,看你怎麽辦。”

阿照嘀咕:“好了好了,以後不問就是了。”

意兒不搭腔,阿照坐在旁邊剝荔枝,偷瞥她兩眼,若有所指道:“宏知縣果然不是良人,幸好你當初沒有嫁給他,否則還不知受多少氣呢。”

意兒翻身平躺,閉眼吹風,仿佛沒有聽見。

阿照清咳一聲,又道:“其實我哥還是不錯的,至少品性端正,對女人用情專一……”

“你哥誰啊?他貴姓,我認識嗎?”

阿照張嘴愣住,心裏砰砰直跳,她見意兒態度冷淡,也不敢繼續,只好回到前一個話題:“總之宏知縣不是好人,你看他至今未娶,肯定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他,長得又浪蕩,要麽是個花花腸子,要麽就是身懷隱疾,否則秦姑娘怎會紅杏出墻?以後你也要離他遠一點,除了公事以外千萬別和他走近,免得壞了自己的名聲。”

意兒最討厭阿照拐彎抹角的試探,登時心中不耐,決定下狠手治治她,於是面露微笑,故意說:“沒有吧,我倒覺得宏煜很好,年紀輕輕做了知縣,一上任便解決了朱槐那個大貪官,你沒見他那副不畏強權的樣子,真的好威武,好神氣啊。”

意兒不知,宏煜正走到院外,恰恰聽見她這番堪稱迷戀的剖白,隔著門,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我就知道!”阿照跳起來指著她:“丫鬟婆子說你們昨日在這兒摟摟抱抱,原來是真的!”

意兒微嘆:“我一整夜都沒睡好,夢裏全都是他,這可怎麽辦?”

“不要臉!”阿照氣得走來走去:“你是不是收了他一把扇子?是不是定情物?!拿出來,我要燒掉!”

她不提,意兒也想不起那把扇子,這一提,正好借題發揮:“那可不行,沒了扇子,我如何與他私下接觸呢?男女之間的情愫就在一來一往之間,就像隔著窗紗,不點破,朦朦朧朧的才有趣呀。”

阿照砍人的心都有了:“你、你被美色迷昏頭了,好好想想,當初為何逃婚!”

意兒支起胳膊撐著腦袋,喃喃道:“當初年紀小,不懂事,如今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男人。”

阿照倒吸一口氣:“人家秦姑娘不要的你也肯撿回來?”

意兒笑說:“秦姑娘沒眼光,正好給我機會靠近他,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有什麽好高興的?不準高興!”阿照捶捶胸口,痛心疾首:“你平日裏對他不冷不淡,都是裝的?”

意兒輕輕嘆氣:“傻丫頭,這叫欲擒故縱,像他那樣的心高氣傲,若不反其道而行之,怎麽能勾起他的興趣呢?”

阿照已經束手無措,溝通無法,狠狠一跺腳,扭頭跑進屋裏,找宋敏說理去。

意兒見她那樣兒,樂得倒在榻上咯咯直笑。

站在門外的宏煜也笑,不過冷冷的,三分嘲諷,七分輕蔑,原先的惱怒一掃而空,也不打算進去,甩甩袖子,調頭走了。

童旺著實替意兒尷尬,別看她素日客氣疏離,原來早就芳心暗許,故作姿態引人注意!難怪一直不還扇子,原來是要趁機接近心上人……這下可好,都被聽見了,連他也覺得臊得慌。

更何況宏煜。

要說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宏煜以前不是沒見過,卻萬萬沒想到趙意兒會用。

她當初理直氣壯地跟他劃清界限,說什麽摒棄前嫌,盡心為民生效力,如今想來只覺得諷刺。

虧他先前還覺著此人清爽利落,從不扭捏,原來都是煞費苦心的鉆營,企圖標新立異,搏個出挑。宏煜越想越可笑,心中一絲好感蕩然無存。

偏偏意兒對此一無所知,還要跟阿照較勁。次日清晨,用過飯,她當著阿照面,拿著扇子和一簍新鮮的荔枝,往隔壁小院兒去。

阿照冷眼跟在後頭,面無表情。

進門撞見童旺,對方睜大眼睛愣住,接著規規矩矩作揖,問:“趙大人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