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楚寔輕笑道:“男人的腰可不能隨便掐。”他低頭含著季泠的耳垂, 低聲道:“可還記得那冊子上有一頁畫的正是馬背上?”

季泠不敢置信地轉頭望向楚寔,她真怕他說得出, 就想做得到。那她簡直沒臉見人了。

楚寔也知道季泠在怕什麽, 一手控韁, 一手輕輕地上下撫摸季泠的手臂, “別怕, 今晚得趕路。”

那不趕路的時候呢?季泠沒敢問, 就怕楚寔給她個肯定的答案。

一行人雖然披星戴月地在趕路, 可走得卻不快。季泠在馬背上一顛一顛的,楚寔的懷抱又溫暖, 晚風吹著也沒多涼,她頭上還被楚寔裹了一圈面紗防風,所以很是舒服,心也就漸漸放輕松了下來, 也有了心情擡頭望天欣賞楚寔所謂的“滿天繁星”。

星空浩瀚璀璨, 幽遠神秘,總是惹出人的無限遐思。有人說天上的每顆星辰都是人死後化成的, 季泠也不知道哪兩顆是她的爹娘,不過這時候他們一定正俯身看著她。

卻不知道她死後會化成哪一顆,希望足夠璀璨,讓楚寔一擡頭就能看見她, 她也會時時看著他的, 竭盡所能地幫他照亮道路。

光是這樣想想,季泠就覺得美好極了, 即便是死亡,她也能繼續陪著他,為他做一點兒事兒。

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醒來時,季泠發現自己已經在馬車裏了,車還在轆轆前行。她揉了揉眼睛,掀開車簾看了看,似乎已經北行了不少了。

路邊有個茶攤,楚寔叫了停。一行人下馬修整,用早飯。

楚寔扶著季泠下了馬車,水晶已經指揮楚寔的隨從將馬車上的帷帳搬了下來,圍了個臨時的小房間,又把水盆架子拿了進去,並一應洗漱用具,在茶攤上要了一壺熱水,兌涼了伺候季泠梳洗。

之後季泠又回了馬車上,打開妝奩梳頭、擦臉,整理完畢了才再次下了馬車,坐到了楚寔身邊。

楚寔將一個燒餅遞給季泠,茶攤本就只是個窩棚,能歇腳就不錯了,賣的吃食就只有燒餅,熱乎乎的,和著劣茶喝居然也別有一番滋味。

季泠戴著帷帽,所幸帽檐很寬,將燒餅喂到嘴邊也不成問題,她低頭細口細口地吃著,並沒挑剔和嫌棄,慢慢地竟然將一個燒餅都吃完了,卻也不是說有多好吃,只因為是何楚寔在一起,便是吃草對她來說都是甜的。何況她也知道今日定然也要趕路,中午在哪兒休息也為未可知,所以早晨一定要吃飽。

一行人吃飽後也沒耽誤,就繼續上路了。

那茶攤老者等這行人都走遠了,才跟旁邊的茶客嘀咕道:“也不知是哪家大人,這派頭可真大。”

那茶客是京城人,嗤笑一聲道:“這算什麽派頭大?”

楚寔的派頭的確不大,除了身邊的隨從多了些之外,聲勢並不浩大。唯獨季泠的那一堆東西比較多就是了。

那茶攤老者也是驚訝於那帷帳,乃是用十二疊的屏風圍成的,外頭再用布圍上,除了頭頂,其他地方都是嚴嚴實實的,叫人無法窺探。

“不過……”茶客補了一聲。

“不過什麽?”老者問。

“看樣子是往關外去,帶著女眷的可不多,而且還這麽講究。”茶客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人選來。再說那女眷,雖然戴著帷帽,帽紗還垂到了腳踝處,連身段都看不見。但隱隱約約地還是能感覺到那是個怎麽風華的女子。

往那一站,那背脊的挺直,走路的優雅,無意不在訴說她主人的美貌。

走走停停地,到了第五天上頭季泠一行才到了長城的馬水口關。一路上真跟遊山玩水似的,遇到古跡,楚寔還會興致勃勃地跟季泠指點介紹。再往前過了獨石口關,才算出了外長城。漸漸地一望無際地大草原就展現在了人的眼前。

獨石口的風貌很奇特,至少是季泠所沒有見到過的,南邊一根巨大聳立的獨石,顯得十分蒼涼雄壯,她頗有興致地看了會兒。

可楚寔的興致似乎一過來就不高了。

“表哥,你有心事麽?”季泠問。

“也不是什麽心事,只是看到獨石口有些悵惘。”楚寔道,帶著季泠走上垛口墻,從望口望出去,楚寔指了指北邊道:“以前那片地也是咱們的,還設了開平衛。後來失了開平,才把關口遷到獨石口,棄地三百裏,龍岡、灤河天險盡失,所以現在的人才會年年都要面對韃靼的進犯。”

內憂外患,整個國朝都在風雨飄搖中,可皇帝卻裝聾作啞,大臣也只顧著粉飾太平。楚寔不悵惘才怪。

這種心事不是幾句話就能寬慰的,季泠只能默默地站在楚寔身邊,陪他一起眺望北方的草原。

出了獨石口再往北就深入了大草原,風景和中原就大相徑庭了。季泠坐在馬背上,感覺整個人都開闊了不少,胸中的沉郁也似乎一掃而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