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董珊珊從沒被人當面懟過,更沒想到一副任人搓扁揉圓人畜無害樣兒的少女戰鬥力這麽強。

完全顛覆她的想象。

她後知後覺地咽了口唾沫,“我——不算了吧?”

“哦。”梁溪眼神無辜,“你什麽都不算啊。”

“……”

打擾了,說什麽都是錯。

董姍姍服氣,要是紀律委員還得多加一門“針對對方羞辱該如何正確反擊”的話,她完敗。

反正已經輸得夠徹底了,在最後時刻她覺得必須給自己強勢挽尊,依舊仰著高貴的下巴用下半截眼睛看人,“不就是個紀律委員麽,反正也沒人願意報名,就讓給你好了。”

梁溪到這會兒已經完全明白了對方意圖,秒速理解起董姍姍話裏的言不由衷來。

你想上你說嘛,你好我好大家好。

她伸出手在課兜掏了一圈,把剛塞進去的申請表又摸了出來,拍到桌面上,“給你。”

“?”

這是什麽新型羞辱方式?

董姍姍往後退了一大步,生怕沾上申請表就真顯得像自己來討要一樣狂跌身價,語速也快了不少:“拿拿拿拿拿走,誰稀罕這東西!我才不要!這麽熱的天還得在外邊曬得跟碳似的,我是失心瘋嗎要這玩意兒?!”

聽到曬太陽,梁溪扯過申請表往前走了一步,“真的給你。”

“我都說了不要了,你別過來啊!再過來我要喊了!”

梁溪:……二中的人都怎麽回事兒啊?

***

開完第一次紀律委員大會後,梁溪就明白董姍姍說的“這麽熱的天還得在外邊曬得和炭一樣”是怎麽回事了。

紀律委員最大的責任,就是早中晚一天三次拿著小本本站在校門口記錄遲到、早退、還有不好好穿戴校服的情況。

她運氣還算好,抽到的是值早班,避免了正午的風吹日曬。

一個曾經翻墻去追演唱會的不良少女到了新學校改頭換面,站在校門口維護校園秩序,說起來真是一言難盡。

梁溪站在和煦的晨風裏嘆了口氣。

7點整,陸陸續續有學生邁進校園。

最早來的那批基本都是優等生,校服穿得規規整整一絲不苟,根本挑不出一絲錯來。

初中三年在明德,校門口也有所謂的紀律委員,不過就是個擺設。

何況,她當時站在對立面,打心眼裏煩這些人。天天舉著個小本子裝模作樣,還真把自己當個官兒了。

現在角色對調,梁溪覺得自己應該充滿仁慈,得過且過。並且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今天包不凡發燒感冒拉肚子什麽都好,再不濟瞎了也行,千萬不要和校門口的她來個親密接觸。

不為什麽,要臉。

周圍的學生越來越多,窸窣的討論聲時不時在校門口飄蕩。

“新生吧?要不怎麽可能不認識。”

“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校服穿那麽好看,太作弊了!”

“因為人好看啊……”

“敢不敢猜拳,輸了的去要聯系方式。”

“嘁,我要是拿到了還會給你?”

……

七點二十五。

顧宴清準時出現在不遠處的拐角口,他擡起手腕看了一眼,和往常一樣,一分不差。

從這裏到教室,還需要五分鐘。

之所以如此精準地控制著七點半到教室,是因為剛好可以避開早讀開始前對他來說煩雜的瑣事。

比如,學霸圈永遠問不完的問題。

言情角孜孜不倦每日一本的新書交流會。

還有蔣棟雷打不動在他耳邊的喋喋不休。

這一切都會在早讀課鈴聲響起的那一瞬間回歸原位。

但沒想到,五分鐘之後準時到教室的計劃在擡眼的一瞬間直接被打破。

胸口別著執勤紅卡片的少女抱著記錄本筆挺地站在校門口,幾乎與晨光融為一體。聽到身後的響動緩緩轉過身子,腦袋微偏,似乎在一板一眼地回答邊上執勤老師的問題。

背影單薄又纖細。

依舊綁著束馬尾,風一吹過,微卷的發梢像被賦予了生命般揚起飛舞。

顧宴清略作停頓,轉而徑直朝另一邊的小賣部走去。

天氣還沒真正涼下來,小賣部門口的遮陽傘一大早就支了起來。而傘下,長期霸據著風水寶地的不良少年正聚在一頭以一碗香噴噴的豆腐腦開啟新的一天。

顧宴清繞開眾人挑了個清靜的角落。

榕樹枝繁葉茂撐開一片陰影,又極通人性般擋住了從校門口望過來的視線。

他從坐下起,便察覺到身後有短暫的靜默。

不過幾秒,有人疑惑出聲:“大哥?”

這一聲試探性的問候很快被其他聲音蓋了下去。

“大你個頭,你他媽是不是瞎,一樣姓顧就是大哥了?年級第一那小子和我們大哥能比?”

“啊?能比?”

兩句話抑揚頓挫,一聲比一聲高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