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合一肥章(第4/7頁)

今天李悅來到崇賢坊,故地重遊,想起許多的前塵往事,再加上老友的托付,對著林晏,便傷懷感慨起來,但這傷懷感慨卻被沈韶光一句“郎君”給趕跑了大半兒,李悅也就不再說那不開心的事,轉而專心替老友辦起差來。

“安然年幾何矣”給人提親總是從問年齡開始的。

“晏二十有五了。”

“合該娶個新婦了。家裏太夫人可有中意人選”

沈韶光差點擊掌,我說我是被廚藝耽誤的半仙兒吧“必得佳婦”應在這兒了,宰相做媒,那必須是高門貴女啊。

“晏不知。”林晏回答。

不知道就是沒有,李悅笑道,“某前日去秦仆射家吃酒,見他家小五娘出落得越發好了。上次見她還是三尺小童,梳兩個鬏髻,卻已經能把《論語》《詩經》背全、做一二小詩了,只是有些調皮。這次再見,已完全是大女郎模樣,性子也沉穩了……”

林晏只聽著。

“安然可見過這秦家小五娘”李悅卻轉了話頭兒,挑眉笑問。

“晏見過這位女郎。”

李悅就這麽笑著看他。

林晏抿抿嘴,正色道,“晏門庭衰微,恐不配秦氏女郎。”

沈韶光筆在賬本上一頓,秦五娘那樣的貴女加美女加才女,竟然不願意嗎所以,果然林少尹在懷念他那未婚妻,深情人設不動搖好男人……

片刻後,李悅問道:“安然還在介意當年崔尚書流放,秦仆射沒有相幫之事嗎”

林晏看向李悅,過了一會方道,“晏並不敢怪誰,只是——晏與秦家行事方式不同,便是結親,也難香甜。”

李悅並不算是脾氣非常好的人,但對這個後生晚輩格外耐心。

看著掛了氈簾子的門,李悅緩緩地道:“回京以後,這是我頭一回來崇賢,當年卻三五日便要來一回的。這坊裏住著我的兩位故人,其中有一個你當知道,便是在廣平書院的西柳先生。”

西柳先生是當代大儒,十來年前辭官講學,很受士子們尊敬。

“他便住你宅子後面,現在似乎是所庵堂了。”

林晏有些驚訝,長安城裏達官貴人把宅子捐給僧尼的不少,只是沒想到西柳先生也會這般,且離得這般近。

林晏等著李悅說另一個故人,李悅卻沒說。

“那時候我們時常一起飲酒,便在楚九家。”西柳先生姓楚,行九。

“楚九比我們都年輕,不過二十余歲,沒有娶親,”李悅看林晏,笑道,“便和你似的。”

林晏微笑一下。

“你家中還有祖母,他那宅裏他最大,故而,我們盡去他家,飲酒舞劍,歌詩唱和……直到吳王事發。”

沈韶光緊緊握著手裏的筆,吳王事發,楚九……李相公的另一位朋友應該便是原身的父親,或說自己這世未曾謀面過的父親。

仔細翻找,還有關於這位楚姓阿叔的記憶,是個方臉方下頜的端正年輕人,雖面相端正,卻愛偷偷往孩子手裏塞飴糖——這或許就是能記住他的原因,但對他的家如今是光明庵的宅子卻想不起什麽來,想來父親每次去,都不帶孩子。

沈韶光看那邊的李相公,卻是沒什麽印象了。

“吳王最是風雅,我們與他都有來往。”說起這先帝時的反王,李悅並無多少忌諱,實在是這事當年便有些莫須有,至今沒有翻案,一則那是先帝欽定的,一則也有些現實因素。

“……其中沈五與他歌詩唱和最多,最相知己。吳王出事,我們都曾設法相救,沈五更是四處求助,並跪在大明宮前,為吳王陳情,言吳王那樣閑雲野鶴的性子,不可能有反心。那殿前丹陛台階下,便是沈五泣血之處。”

林晏嘴角抿得緊緊的,自己當年為崔師之事,心焦如焚,四處碰壁,與這沈五郎何其相似,只恨當年自己官小位卑,不能面聖,不能於丹陛前陳情……

“沈五此舉惹得先帝大怒,後來……”李悅閉閉眼,說不下去了。

緩了一緩,李悅聲音平靜下來,“崔尚書出事,聽人說你當時為其四處奔走,我便想起他來。”

林晏點點頭,有點明白為什麽這位相公對自己青眼有加了,原來是肖似舊友。再根據時間推算,李相公被貶去江南,楚先生怒而辭官,想來都與此事有關。

李相公把話題又轉回秦仆射,“當年秦十三也是幫吳王說過話的,並被先帝當眾呵斥,並不是……”

李悅推測:“崔尚書出事,秦十三沒有幫你,許是讓沈五的事嚇怕了。” 李悅沒有說出口的是,也可能是讓先帝末年的瘋狂嚇怕了。

“他並不是無心無德之人。”

林晏站起,鄭重地給李相公行禮,“多謝相公告知這些舊事,晏感激不盡。”

李悅擡手示意他坐下:“跟你說這個,也並不全因為替秦十三家那小娘子說項,也是今日在崇賢坊故地重遊,感懷於心,實在想找個人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