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2頁)

煮了半桶的米飯和半桶的豆子野菜,人口太多,都吃米飯就開銷太大了。大伯交給他們家的租子有一半還被婆母賣了攢銀子,那是留給她兒子的。

公公有時打個短工,婆婆會做一點繡活,賺的錢也是他們收著,給她的就是那點不夠吃的米,她便要花盡才智張羅一家子的口糧。

婆婆是都要吃白米飯的,公公有時還吃了一下豆子野菜,趙清漪當然也輪不到吃白米飯。

沈歸雲吃著白飯又想落下淚來,因為沒有肉,趙清漪眯了眯眼睛,忽然醞釀幾分,眼淚汩汩落下來。

“兒呀兒,娘有什麽辦法呢?你爹快有五年沒有回過家了。大伯家送來的一點租子哪夠家裏這麽多張嘴吃飯呢?”趙清漪抹著淚,又伸出手來。

“想我在娘家時,不說錦衣玉食,但是你外公也是月月有二兩銀子給你外婆張羅幾口子吃飯的。你爹別說二兩銀子了,為了考取功名,是一錢銀子都從來沒有給過我,你娘我的本事還不如你外婆,又如何能讓你吃肉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

沈二良不禁有一分羞愧,張氏卻怒氣上來:“趙氏!你休要胡言!”

趙清漪想想原主失敗的原因之一就是太要臉面,她想要維持人人羨慕嫁給才貌雙全男人的體面,也要維持自己能幹媳婦的尊嚴,不過都是強撐,苦的只有自己。

趙清漪也沒有坐上椅子,只抹著淚,忽然跪了下來:“婆婆開恩,媳婦不過是想念夫君了。媳婦無能,無力讓公婆孩子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家計如此艱難,不肖媳婦沒有他法,只有節省。婆婆放心,你們吃飽就好,媳婦還年輕,餓個一頓兩頓死不了人,昨晚飯不夠,媳婦沒吃,餓得睡過去就好。媳婦想著今早也可以給家省一頓,媳婦今日要回娘家,便吃個飽飯可頂上個兩三頓。”

張氏差點氣暈,說:“你這是說我沈家苛待了你嗎?”

趙清漪忽砰砰砰磕起頭來,說:“婆婆折刹兒媳了,兒媳沒有本事,養不起家,是媳婦不孝,讓婆婆和孩子受苦了!婆婆息怒呀!”

沈大良的妻子方氏和大兒子沈倡正站在屋外,原是來借農具的,沒有想到正看到這一場好戲。方氏素來嫉妒張氏好命,生個兒子會讀書,又能娶了秀才家的娘子為兒媳。這個兒媳還是讀書識字的,卻不嬌氣,侄子離家多年,家裏家外都是她操持著。方氏哪還不知張氏那小氣的性子,要是稍懶些的兒媳,哪裏有這本事強撐五年?

想她雖然也會說自己兒媳幾句,但哪裏會不給兒媳吃飯呢?

方氏聽得額頭磕地的聲響,走了進去,說:“二弟、弟妹呀,你們今天吃飯這麽晚?”

沈二良、張氏及孩子們都僵在那裏。方氏看著跪在張氏面前,淚眼朦朧,額頭磕青的趙清漪去扶了起來。

“俊兒媳婦這是幹什麽呢,這樣磕著,要是破了相,俊兒回來還不心疼?”

眼看著趙清漪目中一雙接一雙淚水落下來,她慌張地擦了擦臉,說:“大伯母見笑了。是孩子們突然說想爹爹了,我一時控制不住。”

說著,小婦媳狀退居一步,低頭侍候在張氏身後,與張氏、沈二良、三個孩子坐著吃飯形成鮮明對比,這時趙清漪的肚子又不爭氣的叫了一下,她忙作羞愧狀,攏著袖子,頭將埋得更低。

方氏一臉了然的樣子,張氏心中惱恨,但家醜不可外揚,便是大伯家也不能讓他們看了笑話去,所以沒有當面說什麽。

張氏見方氏似要說什麽,忙搶先開口:“大嫂一早有什麽事嗎?”

方氏才想正事重要,不去管他們家的家事,說了要借農具。沈二良一家現在只有他種了兩畝水田,不像沈大良家裏一共種了近二十畝,所以農具用過後就空下來了,而沈大良家的三個兒子卻不夠用,才到二叔家借。

沈大良家既租了他們家的田,又是內親,分家也不到十年,沈二良當然不能不借。

方氏回家後,和媳婦操持家裏時,難免和媳婦們說道。一方面是嫉妒張氏,一方面還是有點良心,還有一方面大約是想證明自己的兒子不會比沈俊差,自己這個婆母也是好的。讓媳婦們惜福,沈俊再有才貌又怎麽樣,做他的媳婦看著體面,實則內裏的苦不足為外人說。人類本來就是這樣復雜的生物。

而大房的媳婦們聽了,也覺趙氏的命也沒有這麽好。女人就是話多,沒幾日,鄉親間就傳言沈二良家婆媳的事了。大家都覺得趙氏要一個媳婦擔著家計,實在艱辛,婆婆卻連飯都不給她吃,她還無怨無悔。而沈俊一去京裏五年未歸,亦沒有送過銀錢回來,實在未盡人子人夫人父的職責。

這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