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3/3頁)

阮思彥謙遜客套一番,順著外甥之意,率領余人,闊步跨進首輔府。

他本就身形頎長精勁,此番雖著繁復緋色官服,仍掩不住清心寡欲的純粹,與孤傲高潔的深邃。

“聖上早已頒布諭令,命大宣境內藏有晴嵐圖最後一卷者將此畫作交還,然而……一個月過去,暫無音訊……”他深深嘆了口氣,“以老夫看,此畫若非落在異國異族之手,怕是已……”

徐明禮兄妹三人均面露憂傷,徐赫夫婦並立於徐晟、毛頭等孫輩之側,聞言同時蹙眉。

阮思彥軟言安撫了兩句,視線掃向竭力裝低調的徐待詔時,眼底無可避免閃過濃烈震悚。

今日,徐待詔發束雕蓮玉冠,淡青灰緞袍彰顯筆直身姿。

容色幹凈,清秀絕俗,褪去粗獷意味,一派風流蘊籍。

徐赫想起自己未和上司打招呼,忙上前數步,禮貌向阮、傅二人問安:“下官見過阮大人、傅大人。”

傅元赟自從書畫盛會當夜的宴會上在與徐赫辯論後,視他為不可多得的青年奇才,更因他對“探微先生”畫風的理解而倍感驕傲,私下關系相當不錯。

此際驟然相見,傅元赟樂呵呵打量他:“徐待詔還是刮了胡子更雅氣。”

徐赫經他一提,暗呼不妙。

習慣只在去翰林畫院才裝模作樣稍作裝扮,貼點假胡須、抹點黃色粉末,黏貼眼角等,將自己略微醜化……偏生近日休假,今兒在嬌妻處睡過頭,且被丫鬟們識破,他完全忘記喬裝!

傅元赟轉而望向他身邊的阮時意。

她發髻上插有一根瑩白油潤的鏤雕蓮花紋羊脂玉簪,看得出已有一定年份;又斜斜附了一支樣式別致的金絲纏蓮嵌珠簪,那顆拇指頭大小的珍珠,恰恰是皇帝恩賜給徐待詔之物。

一襲淡青素羅裙,秀挺如夏蓮,儀容顏色清雅動人。

傅元赟算是最擅畫人物的大家,自問亦難繪出此等靈氣。

“這位便是首輔大人的義女、徐待詔的未婚妻?果真名門閨秀風範,端莊大方,秀外慧中,二位真可謂一對璧人。”

徐赫父子既不好承認,又不便否認,尷尬而笑。

倒是阮時意維持溫雅笑容,盈盈一福:“傅大人過譽了,小女子愧不敢當。”

隨後又朝阮思彥報以婉約笑意。

阮思彥俊朗面容上的錯愕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狐惑。

他像是難以自持般,端量眼光在徐赫夫婦臉上來回遊轉。

當中摻雜了困惑、不解、好奇與震驚。

阮時意大致明白,歷來細心卻遲遲未覺察端倪的堂弟,這回終於猜到了。

如她所料,持重如阮思彥,忍住了沒當眾表露任何疑問,只是陪著徐家人將《萬山晴嵐圖》送至和光堂小祠堂內,以慰“探微先生”和“徐太夫人”在天之靈,再鄭重把畫作存入專用於收藏書畫的品墨閣。

或許因禦前內侍官、傅元赟、洪軒等外人同在,阮思彥自始至終沒開口相詢。

他展現出一如既往的從容不迫、氣定神閑,表達對堂姐和堂姐夫的哀思,且勸勉書畫同好趨其逸躅雲雲。

忙碌了一上午,宮中諸位代表又是吃喝又是逛花園,小聚暢談。

徐明禮命人捧出事先備好的禮物,客氣相贈;官員們婉拒後領受,紛紛告辭。

原以為,阮思彥會以自家親戚的名義留下吃頓便飯,他們便可與之講清來因去果。

但阮思彥卻宣稱事忙,選擇隨傅元赟一並辭別。

只在轉身離去前,看似不經意地,多望了徐赫夫婦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