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4/4頁)

羞慚過,悸動動,奮發過,感傷過,掙紮過……徐晟最終無從辨別對程指揮使究竟屬於什麽樣的感情。

但不管是出於何種心態,他非常清楚一件事——他絕不希望她以這般隨便的方式,與另一名男子扯上幹系。

要知道,以程指揮使昔日不苟言笑、冷面手辣的形象,其他青年同僚對她又敬又怕,豈會樂意與之共諧連理?

反復思量數日,徐晟決意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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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蕩蕩的偏廳內,徐晟一身玄衣長跪不起,要求對靜影負責。

阮時意目視這張年少氣盛的臉,沒來由記起二十多年前,徐明禮亦曾有過相似的一幕。

哪怕她明知兩件事的性質完全不一樣,卻無法抑制心頭的厭煩與憋悶。

她勸過這孩子,可他沒聽進去。

耐著性子,阮時意淡聲道:“晟兒,若靜影不能好轉,徐家人絕不會放棄她;但她恢復了,你和她,走不到一塊的!你何苦搭上自己的人生和感情?”

“您也認同二叔的做法?”徐晟眉宇間盡是不忍。

阮時意憐惜靜影,可讓最疼愛最耀眼的孫子陷入困境,她一萬個不情願。

她看得出徐晟對靜影的情誼,有敬仰、憐愛、疼惜,但遠未到刻骨銘心、生死相依的境地。

她更知徐明裕精打細算,總會采用最直接了當的方法,一來體恤她的心意,二來不必牽扯其他人和事。

靜默中,阮時意緩緩點頭,意味著她同意徐明裕的做法。

徐晟從小到大對她無一絲違逆,即便在她重獲青春容貌時打趣幾句,一旦面臨嚴肅問題,照樣乖乖聽話,絕無分毫反抗。

他絕望擡目看向父母,懇求雙親替他說句好話。

徐明禮容色驟現為難,他理解兒子的選擇,又不好違背母親與弟弟的意願;周氏心疼兒子,但不敢貿然向婆婆提反對意見。

阮時意掃視各人臉上微妙的表情,柔聲道:“晟兒,我知你重情重義,倘若你為報答程指揮使的恩德,那一回以身犯險,進入地下城相救……已算還過了,真不必用你未來的幾十年去賭。”

“祖母,若不是單純為報恩呢?”徐晟面露痛苦之色,沖口反問。

“你是說……你、你……?”

徐晟俊臉漲得通紅,咬牙道:“我深知,在你們眼裏,我自幼受保護寵溺,虛度光陰,始終沒長大,任性胡鬧,更不配談什麽情情愛愛……可這一次,我、我想守著她。”

阮時意蹙眉注視眼前這張英氣逼人的臉龐,正想多勸兩句,未料身側久未發話的徐赫忽然插言。

“晟兒已滿二十,如長輩未曾為他定下婚約,他有權利作選擇……這是徐家列祖列宗定下的規矩。”

他與子孫相認後,歷來不過問府中事務。

每當阮時意與子女、兒媳商議時,他多半閑坐一旁,嗑嗑瓜子,品品佳茗,勾勒點小畫,從不多言。

時至今日,他尊口一開,非但反對阮時意的觀點,還搬出了“徐家列祖列宗”!

阮時意只覺心頭竄出一團火苗,卻又不知該引往何處焚燒。

對上徐晟驚喜眼光、徐明禮夫婦暗松一口氣的舒緩,她怒上加怒。

仿佛數十年來對這個家的付出、對兒孫的悉心栽培,抵不過徐赫輕描淡寫的一句肯定。

阮時意清眸落向門邊,淡淡發聲:“既然你祖父開了金口,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說罷,她木然起身,甩開徐赫的手,徑直從跪地的徐晟身邊走過。

她發如鴉羽,飄飄青衣似朦朧煙雨籠春林,步態如分花拂柳。

如舊美好,卻令人心下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