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4頁)

以他今時地位,斷然不應明目張膽提“私生子”三字。

萬語千言,無從開口,他決意以退為進,繞一圈發問。

“先生亦是出自凜陽徐氏,真巧……你我同宗同源。”

青年笑容篤定:“並非巧合,也不止同宗同源,你我血脈相連。”

後半句言外之音直白到了毫無遮掩的地步!

徐明禮神色大變。

假設他真有一位才華橫溢、英俊無儔的兒子,在生母離世後投奔於他,雖覺傷了夫人周氏的心,但於徐家而言,不是壞事。

最大問題在於,這位後生小子,並不曉得,首輔家的小姑娘,是自家親祖母,還妄圖偷走她的心!!

如能快刀斬亂麻將這段禁忌的愛戀倒還好辦,最怕……來不及勸止!

萬一母親早在與之相伴時情難自制,迷失自我,腹中孕育新生生命,那算是他的孫子孫女?還是他的弟弟妹妹?晟兒、媛兒、毛頭他們是該喚嬰兒為“侄子侄女”,抑或反過來當侄子侄女?

蒼天……他年少時犯錯,最後不光對不住那對母子,更對不住自己的親爹!

徐明禮腦子轉得極快,一呼一吸間已連百年後阮時意跟誰合葬的問題都糾結完了……

瞠目結舌半晌後,他急於確定,沖口而出:“你、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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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赫聞言,內心如有萬千野馬同時奔騰。

這孩子不是已成百官之首了麽?睜眼瞎說什麽呢?

由此可見,阮時意母女壓根兒沒向徐家兄弟暗示“親爹還在世”的消息?

細想倒也難怪,他的阮阮被欺負了大半夜,氣正堵心裏;至於女兒,擺明等看兄長們驚呆的模樣,自然守口如瓶。

見徐明禮卸下首輔應有的威嚴,俊容忐忑且難堪,徐赫試著端起為人父親的姿態,以最坦然的表情淡淡一笑。

“不,我是你爹。”

——親爹。

徐明禮錯愕了極短一瞬間,怒目瞪視他:“先生何以信口雌黃!無禮至斯,實在有失風範!”

徐赫不怒反笑,低聲道:“把你娘請出來,我有話要說。”

若非直覺眼前人與徐家大有淵源,徐明禮早下令將其攆走。

“你、你胡說、胡說什麽!京城無人不知,徐家太夫人已……!”

他半邊身子如墜冰窟,半邊身子則似烈火焚燒,額角滲汗,嗓音發顫。

某個可怖念頭悄然攀爬上心間。

難不成……這人真知曉隱情?那他竟然還……!

徐赫料想長子一時反應不過來。

在仆役遙遙監視下,他不便多費唇舌,改口問:“玉莧呢?把她叫來也成!”

徐明禮記性極佳,尚記得此為於嫻多年不用的小名,更是驚疑不定。

他遲疑片刻,未作決斷,於嫻正好領沉碧和小丫鬟到前廳布置,探頭多看了一眼。

“您來了?”她認清來客,頓時喜形於色,“是否需要知會太……阮姑娘?”

徐赫笑而頷首:“有勞於嬤嬤。”

徐明禮見此人輕而易舉把徐家的老嬤嬤收得服服貼貼,不由得信了半分。

未得結論前,與其相顧無言,不如繼續看魚。

於是,徐明禮硬生生把視線挪開,直直望向肥美錦鯉。

等待的時光太過漫長,如隱忍了半輩子。

徐赫打破沉默,莞爾而笑:“你長大了還喜歡看魚兒?當年,你走路搖搖晃晃,最愛去你二伯那院子,成天往魚池裏丟饅頭和包子,後來撐死了好幾條大的,害你堂姐哭了好多天!你娘忙著照顧你們兄弟二人,是我畫了兩幅工筆錦鯉,落你娘的款,才勉強哄好……”

徐明禮對此事全無記憶,但確幼時曾聽阮時意說笑時提過,他幼童時代鬧過撐死魚的事件。

何曾料想,身旁的青年,竟信口道出,還額外增補後續?

只聽得對方續道:“那會兒,咱們三房人關系密切,相處和睦,要不是我執意離家……踏足千裏江山,引發一連串事件,豈會鬧得不愉快?所幸,你們四人平安無虞。”

那沉嗓中流露的濃烈內疚與無盡感嘆,無分毫作偽之意。

徐明禮怔怔出神。

他隱隱覺著,或許……那句“我是你爹”,並非辱罵或玩笑。

既然母親能死而復生、返老還嫩,那麽失蹤多年的父親,有沒有可能也……?

正當他陷入更巨大的震驚與惶惑時,左側方細碎腳步聲至。

橋上二人不約而同扭頭,只見阮時意由丫鬟簇擁,蓮步依依穿行於前院。

體態悠閑,容光瀲灩,豐神綽約,嬌媚時生。

她溫然眼光端量徐赫去掉胡子的容顏,檀唇漾起一絲淺笑。

而徐赫數日不見妻子,思念濃得化不開。

捕獲她眉宇間漫溢的欣悅,他情不自禁喜笑顏開。

那甜滋滋的燦爛笑顏堪比花兒,於晴空日影下釀出蜜意,甜得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