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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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徐明禮所料,在阮時意回府的翌日,全城解禁。

寂靜數日的大街小巷陸續多了往來行人,小商小販推車而過,神色古怪打著招呼。

登閣東望,視線未能遠及城東南的籬溪,阮時意心思已悄然隨風而往。

說要冷靜三日,可擔憂已填滿所有冷靜的時間。

她反復安慰自己,有五條警覺性奇高、戰鬥力非凡的異域大犬相助,徐赫與阿六,必將平安無事。

意外的是,當日下午,不光徐明裕、徐明初兄妹前來探視,首輔府還來了另一位稀客。

——阮思彥。

阮思彥掌管翰林畫院與京城書畫院,官居從五品指揮使,因才華出眾,備受皇帝重視。

其相貌不凡,俊朗如玉,待人謙和溫雅,除去相傳的“好男風”外,幾乎沒任何令人詬病之處。

他平日多半在阮府作畫,隔三日才去翰林畫院處理事務,逢初一、十五到城南的書畫院授課,閑來巡視手下經營的書畫生意,日子頗有規律。

作為徐家人在京城中屈指可數的長輩之一,阮思彥在堂姐“去世”後,極少親臨徐府。

此番忽然造訪,徐家上下頓時忙得不可開交。

阮時意猜出堂弟前來所為何事——地下城一案,由徐家兄弟掀出,直達天聽,又供出阮家祖輩曾為密衛,無可避免殃及他本人。

於情於理,徐家人理當給他一個說法。

眾人禮迎下,一襲水色廣袖道袍的阮思彥神態平靜,清雋容顏溫雅圓融。

“自家人何須客氣?”他笑意慈和,“我就怕你們搞這一套……才沒好意思常來!”

徐明禮歉然:“地下城一案波及五舅,外甥沒來得及跟您商議,實在過意不去!”

阮思彥信步而入:“若事前向我報信,反倒惹來聖上猜忌……如今公事公辦,甚好!反正我清清白白,無懼大理寺調查。”

當大夥兒邀他步向偏廳,他袍袖一揮,溫聲道:“好不容易來徐府,我先為堂姐上柱香。”

徐家兄妹一怔,連忙請他到供奉徐家祖宗牌位的和光堂。

見徐晟慢吞吞落在後頭,阮時意笑道:“對罰跪之事仍心有余悸?”

徐晟聳肩:“倒也沒真跪多久,只是被困了半個月,沒把我悶死!”

“徐家列祖列宗當前!你說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活該被悶死!”

徐晟哭喪著臉:“我錯了還不成麽?”

二人小聲對話,尾隨“長輩”們,畢恭畢敬向“徐太夫人”及徐家祖輩的牌位行禮上香。

阮思彥背向眾人,面朝燈火,佇立良久,喃喃道了句:“她終究隨師兄而去……”

阮時意乍聞此言,心頭漫過說不出的熟悉感。

只聽得阮思彥語帶寥落,“留在大宣阮家人……僅余我一人而已。”

阮時意吸了口氣,仿佛空氣中醞釀著微微酸澀,以至於鼻翼也隨之泛酸。

驀然回首,她這一生與女兒不睦,和蕭桐鬧翻,與洪朗然常年處在不尷不尬的狀態……種種問題,已在重獲新生的一年內全數解決。

唯獨與共患難的堂弟,漸行漸遠,疏淡如水。

舊日回憶翩然復至,她險些想道出真相,與之冰釋前嫌。

目視阮思彥朝牌位深深一鞠,轉身步出小祠堂,她話到嘴邊,強行咽回。

在門外靜立半晌,阮思彥整頓儀容,低聲問道:“明禮,秘道當真與我阮家有關?”

徐明禮被迫搬出對外宣告的那套言辭,謊稱無意中發現母親遺物雲雲。

阮思彥轉而目視徐明裕:“我倒聽人傳言,是明裕的手下最先進入秘道?看來,堂姐在天之靈指引你們兄弟,齊心協力,端掉皇城底下最大的禍患,造福百姓,立下大功……可喜可賀!”

徐明裕謙遜道:“五舅見笑了,想來阮家祖輩留下這份圖紙,也沒想過後世有人膽敢為此惡行!我們只不過盡己所能為善罷了!”

阮思彥嘆息:“沒想到我阮家……竟藏了驚天大秘密!還好聖上寬宏大量,未禍及咱們這一輩人。那地下城那些可怕傳聞,是真的?”

三人邊聊邊漫步行出小院落,阮時意提裙跨檻時,不自覺回頭瞥向院內那只拆了一半的石亭。

縱然徐明禮已派人堵死,可她想起曾有人輕而易舉避過府兵仆役,直達她靈前,依舊毛骨悚然。

阮思彥順後輩們之意回廳落座,卸下哀思,言談舉止恢復慣有的風度。

他逐一關心孫輩們的狀況,邀請他們得空到阮府走動,優雅品嘗茶點,禮貌告辭。

送別阮思彥後,徐明禮慨嘆:“五舅這些年,倒像沒怎麽變化,一如既往風姿儒雅。這事……是我沒處理好,本該由我們兄弟拜會致歉才對!竟勞他老人家登門問話。”

徐明裕亦分外慚愧:“母親‘走後’,他老人家算是往來最密切的長輩,改日咱們哥兒倆帶上晟兒、昊兒,備上厚禮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