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3頁)

“唉!說來慚愧,只承襲了祖父的姓氏,別的卻半點也……”

恰逢此際,徐赫緩步而入,眸底掠過稍縱即逝的愧疚。

徐晟立時噤聲,沖他一笑,乖乖執筆。

他原本受秋澄千叮萬囑,放下內廷衛和徐家公子的架子,要尊師重道,不可得罪她央求而來的先生。

但徐大公子素來隨心所欲,自是不願被拘束,因而突發奇想畫了兩只龜和一堆圈圈。

一則,他不會畫別的,二則也想看看這位先生脾氣如何,會作何反應。

不料,對方非但沒嘲笑也沒責怪,還講述技巧,悉心教導……他雖無心學畫,亦自知不該再瞎胡鬧了。

夕陽褪去金輝,外頭天色逐漸暗淡下來,徐赫全程教導徐晟與秋澄,竟把阮時意晾在一旁,使她如釋重負之余,又免不了惶惑。

當秋澄完成第一幅小作,兩位“陪公主作畫”的同學總算松了口氣。

徐赫果真如先前所言,以“留到日後作比對”為由,收起了他們三人的畫。

只有阮時意心裏清楚,他不過求一份源自長孫和外孫女的親筆,以作紀念。

*****

徐赫承認,被徐晟那句“只承襲了祖父的姓氏”給紮了心。

哪怕那孩子只不過隨口一說,他依然明白,那是他缺席了他們成長時光的緣故。

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想放棄與子孫相認的念頭,讓他們理想中的父親、祖父,永遠死在建豐十九年冬,永遠埋在北域雪谷深處。

而他,將以全新身份,步步登頂,與徐家人保持來往,和孫輩維持亦師亦友的關系。

然後……再把他的阮阮娶到手,陪她好好走完下半輩子。

未必功成名就,未必大富大貴,但至少衣食無憂,安樂祥和。

——假如,她願意。

他手執妻子、長孫和外孫女所繪的畫作,由赤月國侍女送出行館。

緊揪的心,因道上人來人往的喧鬧而松懈。

遠遠見阮時意的馬車停巷口,他從容而過,拐進一家面館,要了一碗青菜肉絲面。

也許是腹中饑餓之故,尋常店鋪的面條吃起來爽韌可口,濃湯帶有炒肉絲的鹹香,妥帖地暖了他的胃。

他原以為阮時意和徐晟會留在行館陪秋澄用膳,沒想到只過了不到半柱香時分,二人有說有笑,並肩而出。

此前,他推脫“不宜單獨教授女學生”,一心想看外孫女能否拉來阮時意;其後秋澄說請表嫂同來,他只道是徐明裕的兒媳,倍覺失望;後來,阮時意與徐晟先後現身,且秋澄讓他們倆“去約會”,他方知理解錯了。

正當他狐疑,祖孫二人緣何會有此不靠譜的傳聞時,阮時意的小小舉動,完美解答了他的疑問。

——她在徐晟笑嘻嘻撓頭時,擡手為他扯了扯歪掉的領口,動作流暢且自然。

怪不得!單從外觀上看,那可真是神態親昵的一對璧人!

徐赫磨牙,心裏滋味難言,如有酸澀與辣味交融在一起。

他的妻,居然在給別的年輕男子整理儀表!

就算是他的孫子,他也不!高!興!

他內心苦悶,眼看祖孫分別上了馬車和馬背,幹脆遠遠吊在後頭。

途中,徐晟被趕來的仆役攔下,他叮囑靜影護好“阮姑娘”,還塞給她一包東西,才催馬離開。

徐赫覺得,有關教秋澄作畫之事,尚欠阮時意一個解釋,遂施展輕功,悄無聲息跟去。

*****

馬車內,阮時意正順手給自己揉肩捶腿,忽聽靜影小聲提醒,“姑娘,那位書畫先生又悄悄跟來了,您若要見,我便……為你們尋個地兒。”

阮時意愕然,老臉微紅。

這丫頭!先前不是一直為徐大公子鳴而不平麽?緣何忽然換了態度?

她自問在仆役面前已不清不白,本可停下與徐赫說幾句,念及上回他把她堵在巷子角落,心下窩火,丟下一句“別理他”。

馬車悠悠行至瀾園門外,她由丫鬟攙扶下車,回眸瞥見巷口樹下那寥落身影。

他如在赤月行館道別時一樣,手上拿著畫,眼眸深深,如有萬語千言。

記起他耐心指導孩子們臨摹的溫柔細致,她怒色稍減,轉頭對靜影道:“算了,你從側門帶他到拾澗亭。”

一盞茶時分後,待沉碧等人備上幹果、堅果、小點心、酒水等物,阮時意換過一件水色褙子,蓮步行至後花園最北角落。

徐赫已在亭中相候。

這是他頭一回受邀而至,盡管和先前一樣,談不上光明正大。

“阮阮,我得向你解釋。”

阮時意駐足亭外:“你有話就說!我得與你保持一丈距離,以免惹來閑言。”

“我知你怪我沒拒絕……”

“我只擔心,你的山水畫風會泄漏秘密。若僅僅讓自家人懷疑倒也罷了,一旦揭破……你我皆知是何種後果!”她嗓音不大,字字透著涼意,“你怎麽和那丫頭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