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2頁)

阮時意亦覺他當時的轉變過於突然,如像受了某種刺激,然則每每相詢,他左顧右而言他,卻死活不肯吐露。

時隔三十多年,她才勉為其難聽到一句解釋——淪為笑柄?

“時至今日,你還是不願意……告知我發生了何事?”

“阮阮,能否別用對待孩童的口吻和我說話?”

徐赫語帶幽怨,再看阮時意因痛苦而皺眉,柔情頓生。

他展臂伸向她:“還難受麽?要不……我、我抱一下?”

阮時意往後一縮,“光天化日之下,誰要和你摟摟抱抱!”

“那就……花前月下再抱?”

他口出調戲之言,乍見對方顯然拘泥且不悅,嘆道:“你問的那事,不提也罷。我的確沒你經歷得多,但我能想象你在辛勞中沉澱,日漸淡定從容,遠離浮躁和淺薄。從今往後,容我陪你一起老去,可好?”

這一刻,山青風凈,草木有聲。

他衣袍素雅,面如冠玉,氣場一如既往昂藏俊逸,美好得如從夢境中摳出來一般。

頃刻間,阮時意竟生出回握他手的沖動,幸而,忍住了。

悄然將手抽離,她語氣既帶安撫,亦含感慨。

“三郎,我一直認定你很好,好得足夠讓我心甘情願傾注一生。”

徐赫愴然:“可你,不要我了。”

“幾十年來日復一日,我把你的一切,從心上一點一滴掏走,以容納家族、子孫,及更多責任,再無談情說愛的余地。倘若你亦洗盡鉛華,閱盡黃昏,咱倆大可一塊兒做個伴兒,像親人那般,閑來焚香、煮茶、掛畫、插花……

“我屢次拒絕你,一則受徐家重擔束縛半生,向往自由自在;二則,你尚在青年,眼界超群,技法出眾,又雄心壯志,理應尋一位能扶持你的良伴,助你臻超佳境。”

她因身體不適而微微蹙眉,腮邊彌著淺淡粉色,檀唇輕抿,略帶病態的嬌容倍加惹人憐。

偏生她的語調,平和不起漣漪:“三郎,我們……回不去了。”

徐赫深深吸氣,忽然咬牙,強行伸臂,將側身的她緊緊錮在胸前。

阮時意太久未與男子貼近,心下慌張,奈何腹痛下渾身乏力,掙脫不開。

卻聽他悵然低喃:“阮阮,我睡了一覺,醒來什麽都沒了!能接納我的,唯獨你一人。”

阮時意被他以奇怪姿勢抱住,周身不暢,自是半分旖旎臆也無。

幸好二人所處位置偏離山道,前方有灌木阻隔,加上半山暫無遊人,不至於被一眼瞧見。

他體溫遠不如昔年炙熱滾燙,無端滲出一股霜雪涼意,在這夏末余熱未退之際,居然有種恰到好處的妥帖。

怪了……他當年曾是她的專屬小火爐。

她硬邦邦全無情意,令徐赫一籌莫展。

為掩飾深藏的脆弱,他俯首將下巴抵在她肩頸處,自暴自棄亂蹭。

“別鬧……”阮時意半身酸癢,終於殘忍且堅決地推開他,啐道,“你一個大男人,跟我家小秋澄似的,膩膩歪歪……”

“什麽你家小秋澄!那也是我外孫女!”徐赫氣苦,“你鐵了心,不讓我認親?”

她歉然一笑:“口誤而已,畢竟三十五年……習慣了。”

徐赫長目滿載晴光,注視她清澈明眸,再一次柔柔挽起她的手。

許久,薄唇輕顫,醇嗓低徊。

“阮阮,再給我三十五年。”

——重新適應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