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終是輪回意(第2/3頁)

等進去了,看到打拳的台子在健身房的東北面,占了一塊地方。

她遠見台中兩個男人背影。全是上半身露著,手上纏繞著白色手帶,還有腳腕腳踝處也纏著一樣的東西。泰拳從來都是最血腥的格鬥,平時她連戴皮手套的比賽都不看,更別說是這種最原始的赤手空拳了。

四周沒孩子在圍觀,估計都被帶去別處了。

兩人正是難分勝負時。

沈策的步子很詭異,背脊上汗水流下來,背上的肌理有著漂亮的線條,手臂上還有被打出來的淤青,當然對手比他慘得多。

昭昭想到一句話:鷹立如睡,虎行似病,正是他攫人噬人手段處。

對手按捺不住,突然出招。

正面相拼的是拳腿,短兵偷襲的是肘膝,招招狠辣。沈策突然連退兩步,虛晃一招,猛抽身一個回踢,生生將一個大男人踢撞到圍繩上。

整個拳台四周的桅杆都在重重回蕩著……

他接了台下扔來的濕毛巾,吐出齒間咬著的一口血水。昭昭一見白裏隱隱的紅,吸了口氣。

他一偏頭,視線掃到她的臉,眼裏有什麽一閃而過。

很快,沈策收回視線:“換麻繩。”

在手上纏麻繩,那簡直就是纏上了銼刀子,粗糙堅硬,殺傷力驚人。都是東南亞野台子和地下拳場要尋求刺激和賺看客錢才會用的方式,古老野蠻。

和他打拳的男人翻過身,兩手撐在繩索上,喘著氣:“可以了啊,你還做伴郎呢,帶傷像什麽話?”

“不打下去。”他趕人下拳台,毛巾也丟下台。

沈策對台邊始終環抱雙臂旁觀的泰籍拳師說了句話,昭昭聽不懂,是泰語。拳師微頷首,脫下穿著的白色袍子,找到兩團纏手的麻繩,翻身上了拳台。

其中一團麻繩被丟給沈策。這個是正經的拳師,像直播賽場裏那種常年打拳的男人,傷痕累累,眼裏都是能撕裂對方的狠意。

“你小舅今天中什麽邪了,玩這麽辣?”被趕下台的男人赤著腳、僅穿著半身短褲走到沈衍這裏。

“是不是纏麻繩,會傷得嚴重?”她突然插話。

“當然,”男人低頭看她,“那東西纏到手上,拳拳掛血。”

昭昭呼吸凝住。

她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將麻繩熟練地纏到手上,心突突直跳。

拳師雙手合十,對沈策微微一個躬身,行禮。

沈策雙手合十,姿態甚暇,也微微欠身,眼眸盯住六步開外的拳師,行了一個悄然無聲的開拳禮。

越無聲,越揪心。

昭昭情不自禁地繞到另一面去,到離沈策更近的台邊沿,隔著圍繩瞅著他。看到那泰拳師父滿身的舊傷,還有兩人手上纏繞的粗糙麻繩,叫了句:“哥。”

拳台上的男人恍若未聞。

兩人都已經開始邁開自己的步法。泰拳是最講究步法的格鬥,虎行獅步,步步殺氣,越是經年高手,越能從腳下步子看出功力高低。

昭昭看著害怕,跟著他繞到另一邊:“哥,你聽我說句話。”

沈策腳步一停。

昭昭壓低聲音,快速地問:“你沒帶防護,連護齒都沒戴,這麽打要出事怎麽辦?”

拳師見沈策腳步停了,也停下,畢竟是雇主,沒必要上拳台就要見血分高低,又不是野台子賺錢謀生。拳師等昭昭說完,沉著嗓子對沈策簡短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你分心了。

第二句:她是誰?

昭昭完全不知他們在說什麽,只好緊瞅著沈策的臉,判斷他們的交談內容。然而沈策並沒給她任何機會去了解,半字未答。

沈策想了想,還是邁出了腳下的虎步。

昭昭心一沉。

他突然又停住,狀似無奈一笑,直身而立,對拳師搖了搖頭。他雙手合十,欠身結束了這場已是箭在弦上的猛虎惡鬥。

那雙光著的、中部和腳踝纏繞著白色布帶的腳在台上踩出了一行水印子,走到她的跟前。他半蹲下身子,纏繞著白色麻繩的手越過來,摸到她的頭頂:“怎麽?怕我輸?”掌心還是熱騰騰的。

“爭輸贏有意思嗎?又不是打比賽。”話出口了,覺出自己語氣不對,像在埋怨著極親近的人。

“很沒意思,”面前的他眉眼舒展開,似真似假地低聲說,“純粹消磨時間,左右閑著,也沒人要我陪。”

高台上的他手壓住柔軟的圍繩,翻身下來,接過沈衍遞來的一瓶水,赤腳走到一旁漱了漱口,吐到木桶裏的全是血水。連灌了三次水,嘴裏的血才沖洗幹凈。

先前和沈策打拳的那位,借著燈光細看昭昭。

一開始就覺得她不像沈家人,這個女孩子往拳台旁一立,像江南水土養出來的,潤,帶著香氣的潤。通常這種面相的容易顯得寡淡,她倒沒有,是托著晨霧的殷紅花瓣,還是大片大片堆積滿園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