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我一直擔任著公爵夫人貼身女仆的職位, 直到1897年6月, 女王陛下的鉆禧紀念以後。

這期間, 發生了許多事。

溫斯頓·丘吉爾先生在1896年的八月後離開了英國。

他先是在印度待了3個月,盡情地放縱了一番他對馬球比賽的熱愛。從他離開前寫給公爵夫人的那封信的內容上看,他因為騎馬而受了不少的傷——“如果你每周都至少要參加三次馬球比賽,”那時公爵對此評價道, “那麽受傷基本是不可避免的。”——醫生建議他不要立刻就回到潮濕而又陰冷的英國,該待在溫暖幹燥的地區, 等待傷勢養好, 再回家。

下一封接到的信件裏, 公爵夫人得知溫斯頓·丘吉爾先生去了開普敦。

在接下來的四個月裏,溫斯頓·丘吉爾先生不緊不慢地重遊了一遍他與公爵夫人企圖阻止第二次布爾戰爭時走過的地點, 拜訪了好些老友——有曾經在開普敦城外幫助了他們的哈甘一家, 有霍爾丹上校, 還有那些曾經被塞西爾·羅德斯關在監獄中,如今沉冤昭雪的人們。自然,也包括所有在戰爭中犧牲的人們。他拜訪了所有為了這場戰爭樹立起的紀念碑, 哪怕這意味著騎著馬前去一個甚至沒有在地圖上標記出來的村落, 在那些刻在冰冷花崗巖上的名字前放上一束怒放的嬰粟花。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阻止了這些巖石被雕出更多的名字, 大家只以為他是個古怪的英國人。

而他停留最久的, 是派崔克與迪克蘭的墓地。

那時,公爵夫人幾乎每天都能收到一封信。溫斯頓·丘吉爾先生在伊森的家中住了一個多月,他見到了迪克蘭年邁的母親,聽她說了許多迪克蘭年輕時的事跡。還認識了派崔克已經出嫁了的妹妹, 派翠西婭——她懷著9個月的身孕,馬上就要生產。伊森為她準備了豐厚的嫁妝與盛大的婚禮,讓她風風光光地嫁給了自己的戀人——一個年輕有為的布爾小夥。兩個人在當地買下了一塊農田,生活過得非常幸福。

其中,有一張寄來的信紙上墨跡斑駁,仿佛在雨中淋濕了一樣,上面提到了派崔克的妹妹準備將她的第一個兒子命名為“派崔克”,第二個兒子則是“喬治”,倘若有第三個,就叫“溫斯頓”。

在那封信的最後,溫斯頓·丘吉爾先生加上了一句,“派翠西婭問我,倘若生下的是個女孩,該如何起名。我告訴她,假如是個女孩,便叫她康斯薇露,這個名字蘊含著無限的勇氣與力量,將會永遠伴隨著女孩的一生。”

那一刻,我看見了公爵夫人也落淚了。

她擡起頭來,目光自然而然地去尋找某個漂浮在空中,看不見的影子。

她偶爾會那麽做,就像一個改不掉的習慣。

博克小姐時不時也會給她寫信,她沒有回去家鄉,而是選擇在紐約發展自己的事業。羅斯貝爾小姐的去世給她造成了極大的打擊,艾略特勛爵親自打電話告知了她這個消息,而她幾乎在電話旁昏過去。那之後,不顧南安普頓勛爵的反對,艾略特勛爵立即動身前往美國,在那照顧了博克小姐一段時期,直到他與瑪格麗特小姐的婚期逼近,才不得已回到了英國。

幾個月後,一本名為《與惡龍的纏鬥》的在美國出版,內容震驚了整個世界。書中詳盡地描繪了路易莎·菲茨赫伯的一切所作所為,包括她是如何小小年紀就開始操縱自己的保姆與表哥,如何在精神催眠下促使恩內斯特·菲茨赫伯犯下了那些令人發指的罪行,又是如何從監獄中逃出,最終燒毀了弗洛爾城堡的過程。

那時,痛失愛女的蘭斯頓勛爵早已尋了個由頭將菲茨赫伯全家——包括謝潑德警官,全都送入了監獄。而那些僥幸沒有被牽連的遠方親戚,在這本書出版後不久,迫於博克小姐犀利狠辣的筆鋒威力,以及書本暢銷大賣後隨之而來的道德壓力,為了保全僅剩的一點名聲與信譽,不得不都放棄了繼承爵位,改名換姓,隱走他方。斯塔福德男爵這一頭銜,便就此斷絕。

與此同時,一個因為犯了盜竊罪而被關入同一間監獄的犯人,在一次放風中,用他偷偷帶進來的一把折疊象牙小刀,殺死了路易莎·菲茨赫伯的父親及舅舅。

當警察審問他時,他供認不諱,坦誠地告訴了警察他就是恩內斯特·菲茨赫伯強尖的七個受害者中,不堪其辱自殺了的那位女孩的戀人。

他從來沒有弄清楚過自己心愛的未婚妻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法院也沒有公布多少細節,直到他讀了博克小姐所寫的書——盡管書中受害者的名字都換成了假名,但這難不倒他猜出那便是自己的愛侶。這個年輕人發誓要復仇,哪怕要為此上絞刑架,哪怕只能如此間接地發泄自己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