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第2/6頁)

她從此就只能是一個被人民所背棄的公爵夫人嗎?

她忍不住向埃維斯問出了自己的疑問,但又留下了那些更加緊迫而且重要的問題——那我們該怎麽辦呢?那你該怎麽辦呢,埃維斯?

她隨即就意識到,這些疑問其實是不言而喻的。她與埃維斯之間早已建立起了某種不需要語言溝通的默契,就像她提出想來這間小餐館吃飯,埃維斯就立刻明白她其實是想來見見第一天當上議員的公爵夫人而已。

果然,這個男人停下了腳步。

“如果事情真的變成了那樣,你會想要離開英國嗎?”他蹲下身子,與自己平視著。他灰藍色的眼睛很平靜,有時這份平靜會給予夏綠蒂某種錯覺,就像他根本不在乎公爵夫人,他在乎的實際上是另一個人,一個看不見的人。

“不。”她給出了最為堅定的答案。

“不要站在我的角度上為我思考,夏綠蒂,多想想你自己該怎麽辦。如果事情真的變成了那樣,你所喜愛的那些潛入,那些暗中的幫忙,所有驚險刺激的小冒險,幾乎都不可能再發生了。即便如此,你仍然想要留在英國,而不是回到你的家鄉,一個你更加熟悉的地方嗎?”

他知道,夏綠蒂心跳加快的意識到,他知道她偷偷溜去了路易莎小姐的家裏偷聽。他也知道他們彼此都在用幫助公爵夫人作為借口,事實是他們誰也不想過上平常的日子。埃維斯不知道該如何當一個普通人,而她早在父母死去的時候就被剝奪了那個人生選擇。

“不,因為如果我沒法像安娜那樣成為一個殺手,或者像你這樣成為一個間諜的話,我希望自己至少能成為像公爵夫人那樣的人,走完那條她開拓的道路,甚至到達她沒能抵達的終點——”

這是深埋在她的緊張,恐懼,與不寒而栗背後的真正原因,她擔心直到她從公爵夫人手上接過火炬的那一天,這個世界都會毫無變化,她費勁心力照亮的黑暗會被另一個瑪麗·庫爾松吹滅,而公爵夫人如今將要面對的一切也會成為她要面對的現實。

只除了她或許不會有那樣大無畏的勇氣去直面這個結果。

在埃維斯有任何反應之前,她就已經將目光轉向了威斯敏斯特宮,轉向了那一扇扇宏偉的長窗與那哥特式的城垛。愛,擔憂,還有感同身受的顫栗,種種加在一起的強烈情緒促使她比任何人都要更急切的想要知道在那厚厚的窗簾與古老的石墻後究竟正在發生什麽,想要知道滿屋子的議員與勛爵將要如何處理這個事實,想要知道這個國家,這個世界將會如何在這之後繼續運轉下去——

一個突然的溫暖擁抱,來自於埃維斯的雙臂。

“我們要先找到安娜。”他低聲說,“她會讓我們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也會讓我們知道今後將會發生什麽事。”

他的手指輕柔地抹過了夏綠蒂的眼睛。

*Isabel*

她放下了拉開窗簾的手。

威斯敏斯特宮外已經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她看見了失望離開的男人,不敢置信的女人,甚至還看見了一個被父親擁入懷中的小女孩。索爾茲伯裏勛爵還在隔壁與好幾個內閣大臣,以及阿爾伯特厲聲地討論是否能隱瞞她的身份,偶爾有那麽一兩句尖銳的話會穿透墻壁傳來。他們還想把這當成是一件英國議院心照不宣的秘密,但看來只言片語已經泄露到了街道上了。

他們在說什麽?她問著康斯薇露。

索爾茲伯裏勛爵正在斥責公爵,質問他為什麽要默許你這麽瘋狂的計劃。康斯薇露說。但從頭到尾,公爵就只說了一句話。

他說了什麽。

我的妻子不需要我的默許。

伊莎貝拉露出一絲笑容。這的確像是阿爾伯特會說的話。她在心中說。

在她親口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以後,副議長立刻宣布會議暫停,她被帶到了隔壁的議會休息室,德文郡公爵夫人與蘭斯頓勛爵夫人正在威斯敏斯特宮等著她們的丈夫,因此被召喚過來,帶著她們的貼身女仆,檢查了伊莎貝拉的身體,確定了喬治·丘吉爾的確是個女人。

兩位貴族夫人都很沉默,保持了這種情況下一位夫人應有的風度,在女仆將伊莎貝拉的衣服脫下的過程中面無表情,多半是擔憂任何流露出的神色都會增加伊莎貝拉此刻面臨的羞辱。只有當目光掃視到那些在南非留下的觸目驚心的傷痕,看到那些從衣服裏取出的海綿,注視著女仆如何費勁地解開纏得結結實實的裹胸時,伊莎貝拉才能在她們的眼中瞥到一絲動容。

但這根本算不上屈辱,只是在幾個女人面前寬衣解帶罷了。真正的屈辱,發生在她承認自己身份的那一刻。

如果讓她來形容當時的情形的話,伊莎貝拉會說,那就像是行進樂隊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聲音。人們仍然能看見號手賣力地鼓腮,鼓槌上下飛舞,能看見整齊劃一的行進,能看見顫抖著扶著樂器的手,卻再也沒有聲音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