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都市言情鍍金歲月

溫斯頓站在窗前, 面無表情地俯視這那些擠在威斯敏斯特宮街道前的人群。

有群情激奮的平民,有衣冠楚楚的中產階級,有穿著臟兮兮制服的工人,還有湊熱鬧的孩子,當然, 還有不少蹲伏在路邊,等待著塞西爾·羅德斯前來的記者。

幾聲輕緩的腳步聲傳來, 接著停在他身側。阿爾伯特探頭瞥了一眼窗外,發出了一聲冷笑。“有不少都是塞西爾·羅德斯的支持者,你發現這一點了嗎?”

“我發現了。”溫斯頓藏在口袋裏的手捏緊了, 隨即又松開。

這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塞西爾·羅德斯的支持者是人群中最為激動,最為面紅耳赤的一群人,很好辨認。他們聲嘶力竭地喊著口號,舉著抗議的牌子,揮舞著手上的衣服, 堅持宣稱塞西爾·羅德斯是無辜的, 要求政府給予他公正的待遇——譬如將他的案件交由法院審理,而不是上議院刑事法庭。

對於塞西爾·羅德斯應該以何種方式審判, 政府也為此討論了好幾天。有些人認為他出身平凡,理應就該像平民般接受審判。另一些人則認為他如今已經身居要職,手中的權力,財力,人脈, 都遠非一般平民可比,也遠非一般平民可理解的程度。即便就以他南非殖民地總理的身份,這個案件也不該以平民的刑事案件論處。

最終,女王陛下決定了將這個案件交給上議院刑事法庭——或許就是看中了貴族審判中居高不下的死刑率,溫斯頓猜想。

與普通的刑事法庭不同,犯人一旦在上議院刑事法庭定罪,則不得上訴,不得請求赦免,立刻執行死刑。從都鐸王朝開始,上議院刑事法庭所受理的34場貴族審判中,有31場都判處了死刑。

在《南非公約》簽訂以前,女王陛下就曾將自己與扮成喬治·丘吉爾的康斯薇露召入了宮殿中,好詢問他們在南非的經歷。

“我想知道那片土地的真實模樣。”那時候,女王陛下這麽告訴著他們。“我想知道我的那些官員不會告訴我的真相。”

於是,他們一五一十地,從阿爾伯特親王號停靠在開普敦開始,將他們在南非的所有見聞都向女王陛下娓娓道來。他們略去了與埃爾文·布萊克及夏綠蒂有關的部分,略去了許多無關緊要的細節,略去了這個過程中不得不忍受的痛苦,但那仍然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它囊括了塞西爾·羅德斯殘忍的所作所為,囊括了不幸逝去的生命,囊括了大無畏的勇氣,囊括了流離失所的奔波,還有所有因為人為而帶來的苦難。

也許有朝一日,我會將它寫成一本書,溫斯頓想著。

那一次的會見直接推動了《南非公約》的最終簽署,與這一次塞西爾·羅德斯的審判決定恐怕也是脫不開幹系的。

如今,塞西爾·羅德斯的案件已經開庭審理了七天,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轉交給上訴法庭。這種呼籲已是徒勞,但支持者們仍然樂此不疲。近來報紙上也多了些不同的聲音,探討將塞西爾·羅德斯交給上議院刑事法庭是否公平,未必不是支持者所想要達到的目的。

“他們成功煽動起了不少人,”站在不遠處的康斯薇露開口了,她今天是以喬治·丘吉爾的身份到來的,這會坐在沙發上翻閱著庭審記錄。她根本沒走到窗前,似乎就已經知道了外邊的情形,“比起開庭的第一天,抗議的人數多了不少。”

“就算是比起昨天,也多了許多。”溫斯頓陰沉地補充了一句。

這是因為塞西爾·羅德斯昨晚在報紙上放出的聲明,他很清楚這一點。

——是時候說出真相!溫斯頓·丘吉爾與喬治·丘吉爾撒下了彌天大謊,他們實際上從未被關入監獄之中!

這篇文章被刊登在了《倫敦標準晚報》上。作者是一個聲稱“不能讓真相被不實的嘩眾取寵與貪榮慕利所掩蓋”的記者。在報道的開頭,他就公然表示自己很有可能因為撰寫這些文字而遭遇“不幸的意外”,因為“某些家族如今正貪得無厭,不擇手段地攝取著名聲與權力,他們通過來自異國的龐大財富,已經滲透進了這個國家的每一個角落,就連向來以自由先鋒著稱的報紙媒體,也不乏他們的人馬。他們絕不會允許任何人戳穿他們所營造出的英雄傳奇。”

這並不是塞西爾·羅德斯第一次運用報媒的影響力為自己造勢了。溫斯頓敢肯定,這個老奸巨猾的殖民地總理在收到女王陛下下達的命令的瞬間開始,就已經開始計劃要如何從法律制裁中逃脫。他在臨走前燒掉了所有可能成為罪證的關鍵資料,使得前去調查的官員在他的家中一無所獲,就是一個例子。

他很聰明,他並沒有急於在世界面前證明自己的清白。從溫斯頓等人回國到《南非公約》簽署這段時間裏,塞西爾·羅德斯一直保持著異樣的安靜,不露面,不接受采訪,不發表任何言論。任由國內外的報紙誇張地渲染著他的罪行,任由抗議者在他的房子外沒日沒夜地喧鬧——那時許多人認為這是內心有愧的表現,如今卻被支持者解讀為“無辜者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