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都市言情鍍金歲月

為什麽這麽問?

康斯薇露驚訝地擡起頭, 刹那間, 她還有些慌張, 以為伊莎貝拉也許發現了她與埃爾文·布萊克的那場談話。

她並不是故意要向伊莎貝拉隱瞞這個秘密, 她只是也想擁有一點只屬於自己的私事。伊莎貝拉與她完全分享著彼此生活中的一切, 就連大部分的想法與情緒都向對方開放,而埃爾文·布萊克就像是她在窗戶外捕捉到的一只掠過天空的雄鷹, 唯有她才能看見那黑影。康斯薇露不希望這現狀被打破。

我只是覺得——你似乎——我是說, 比起從前, 你——

伊莎貝拉偏著頭看著她,心中支支吾吾了半天,然而, 她沒法在交流中完全地將自己的心事遮掩起來, 因此即便她沒說出口, 康斯薇露也知道她想說些什麽, 也明白為何她吞吞吐吐地。

這一個半月以來, 她仍然在努力地練習如何接觸到現實中的事物。然而,那條手帕都已經被鐵管的銹跡染成了深深的橘紅色,她也沒能掀起一個小角, 只白白耗費了自己的力氣。一天天的,指尖那僅剩的一點珍珠灰色也逐漸被消磨成了珍珠白, 又從珍珠白被消磨成了通透的鵝卵石顏色, 終於在此時被伊莎貝拉注意到了。

她低垂下的目光仿佛被小窗外淡紫的天光澆上了一層淺淺的顏色,如煙般籠罩在自己浮在桌上的雙手。是因為那封電報嗎?她冷不丁地在心中詢問著自己,就連那輕乎乎的聲音也像是被鍍上了藕荷色般。

那封電報, 指的是前幾天布倫海姆宮給馬爾堡公爵發來的一份電報,去年的慈善晚宴期間,他曾經寫信給美國的兩個偵探,要他們為自己打探詹姆斯如今身在何方,是否真的還活著,他又是如何假死的。半個月前,那兩個人總算對得起馬爾堡公爵自掏腰包支付給他們的支票,追查到了詹姆斯的下落。

在他們大意讓他溜走以前,這兩個偵探成功從詹姆斯口中撬出的消息,只有當初他與自己的相遇完全是瑪麗·庫爾松設計這一點。詹姆斯似乎是認為這就足夠把範德比爾特家與丘吉爾家族的怒火引到瑪麗·庫爾松的身上,詳細地將這一點向偵探們和盤托出過後,便使詐脫逃了。

康斯薇露發覺很難訴說自己聽到這個消息時的感受究竟是怎樣的。

她不在乎詹姆斯,願他在地獄腐爛。可是——瑪麗?在1894年?

無論現在瑪麗對她做什麽,康斯薇露都能為這個昔日的好友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她嫉妒“自己”的公爵夫人地位;她是為了維護她丈夫的政治仕途;她想成為嫁到英國的美國女繼承人的領頭羊。在這些利益面前一點小小的友誼根本算不上什麽,康斯薇露明白這一點,所以她從未因為失去瑪麗這個朋友而感到難過。

但詹姆斯與她相遇在1894年,彼時,她的父母還尚未要離婚,她是否會嫁給一位英國貴族還未可知;瑪麗也不過才剛抵達英國不久,甚至還未結識庫爾松勛爵。是什麽讓她感到自己有必要雇傭一名財富獵人前來讓自己心碎?是什麽讓她感到自己是一個值得如此被懲罰的朋友,詹姆斯的假死最終導致了自己喝下那杯甜茶——那就是瑪麗想要看到的結果嗎,死去的康斯薇露·範德比爾特?

康斯薇露還記得她,梅,艾德娜,以及其他與她們同齡的美國女繼承人有多麽景仰瑪麗——她是如此美麗,聰慧,有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任誰來都能與之侃侃而談,自信而又有氣魄。那時誰不爭相恐後地模仿她在晚宴與派對上的穿著與發型?誰不悄悄擠在宴會廳垂下的帷幕,還有花園的樹叢後偷聽她與男士的談話?那時有誰不會在心裏偷偷地說上一句——我想成為瑪麗·萊特那般耀眼的存在?

她曾是個多麽失敗,多麽孤立的人啊。

在她活著的時候,威廉從未能看出自己女兒所擁有的經商才能,也從未能使艾娃找到她真正充滿了熱情的事業;她的生活死氣沉沉到了一個財富獵人都能成為照亮她人生的光芒,她的精神脆弱到了哪怕死後,自己的父母離婚這樣的事情仍然能使她感到難過;她要好的朋友設計了一個狠毒的陷阱傷害她,可她卻連為什麽都不知道。

她沒有因此感到絕望,事實上意識到這一點也沒有多麽痛苦,她有伊莎貝拉了,這道從123年後照射來的陽光足以驅逐過去留下的任何陰霾,只是,卻無法照亮她所感到的那徹底的,完全的,全然的——

孤獨。

我們這段時間這麽忙碌,晚上要看文件,白天要看歷史記載了解相關知識,老實說,我根本沒什麽空閑思考這件事。康斯薇露輕描淡寫地回答著,向伊莎貝拉露出了一個微笑,又低下頭去看桌上足足有9頁的下議院會議報告。我想,瑪麗那麽做,興許只是因為妒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