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Isabella·

對於伊莎貝拉這種在城市裏長大的千禧後而言, 她完全沒有任何概念鄉村舉行的化妝舞會究竟該是什麽樣子。

這會,跳舞的人群散開了,把布倫海姆宮面積廣闊的後院留給了一群表演著雜耍節目的, 盛裝打扮的路易吉們。伊莎貝拉便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麽,只是懵懵懂懂跟著阿爾伯特繼續往前走去。路過那些雜耍演員時, 伊莎貝拉放慢了腳步, 好奇地打量著他們,卻驚訝地發現其中幾個似乎正是平時侍奉她用餐起居的男仆。然而,完全沒了以往那恭順而嚴肅的神情, 這些小夥子們開懷大笑著,是一副伊莎貝拉從未見過的明朗模樣。刹那間, 她似乎明白了斯賓塞-丘吉爾家族——不像其他要麽完全不在這一天給予仆從任何假期, 要麽只是弄一場小型的宴會的貴族家族——為何會與眾不同, 特立獨行地允許他們的仆從舉辦這樣盛大活動的理由:一年那麽長的時光中, 總得要有一天讓這些年輕人們從繁重而刻板的工作中釋放一下天性,才不至於讓他們一個個都變成愛德華那嚴肅古板的模樣。

不過, 她只來得及多看了兩眼, 就被阿爾伯特一把拉走了。康斯薇露早就溜到角落裏欣賞表演去了,對伊莎貝拉的呼喚聽而不聞, 前者自從變得十分稀薄了以後, 就連制冷的能力也下降了許多, 在這樣的天氣裏,康斯薇露完全可以融入人群而不被發現,她也沒有見過這樣實際上十分簡陋, 卻因為參與者的熱情與投入而顯得盛大無比的聚會,興致勃勃的到處參觀,好似她也儼然成了混進人群的一名泰雷莎。

“你知道,路易吉可是一個非常善妒而具有獨占欲的男人,他不會高興自己的女伴總是盯著別的男性看。”謝天謝地,阿爾伯特終於又開始用英語說話了,但或許是因為換上了一套全然不同的服裝,打扮成了一個全然不同的角色,伊莎貝拉總覺得他身上有什麽不同了。此刻,丟棄了公爵的身份,他似乎更樂意在她的面前扮演著一個桀驁不馴又深情款款的牧羊人強盜。

“你是怎麽認出我的?”她忍不住問道,眼神瞟著身邊數十個與她打扮相似,發型相似,身形也相似(也許都矮一些)的少女們,要是安娜給她化的妝仍然會被人識破,那麽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告訴阿爾伯特的計劃被通過的概率就更低了。

“你是在問路易吉為何能準確地認出他青梅竹馬的情人泰蕾莎嗎?”阿爾伯特低聲調笑地說道,抓著她的手緊了一緊,“無論你是什麽樣子,我都能認出來。就像那一次你在台上扮演喬治·斯賓塞-丘吉爾,我仍然知道那個少年就是我的妻子一樣。”

阿爾伯特的回答除了讓人的心臟砰砰亂跳以外,實際上什麽作用也沒有。伊莎貝拉只好放棄了在這個問題繼續糾纏下去,暗自在心中安慰自己,那次的偽裝就連瑪麗·庫爾松都沒能看穿,想必是成功的,如此便只能歸功於阿爾伯特在這方面有著異乎於常人的直覺了。

“所以,路易吉公爵想要將他的泰蕾莎夫人帶到哪兒去呢?”伊莎貝拉打趣地問著,此時他們正從樂隊經過,似乎又有一撥人隨著他們新一曲的演奏開始在邊緣跳起了舞,許多路易吉與泰蕾莎相互繞著彼此跳舞,這是即便刻板傳統的英國男女之防也會為之網開一面的場合,無數帶著愛意與依戀的面容模糊地從伊莎貝拉的面前一晃而過,唯有歌聲與笑容久久停留,倘若側耳聆聽,似乎還能發覺丘比特翅膀扇動的響聲。從人數上判斷,伊莎貝拉敢說此刻已經有不少伍德斯托克的村民加入了這名義上合該只屬於布倫海姆宮仆從的夜晚,已經再難分出哪些是宮殿裏的仆人,哪些又是受邀前來的賓客,哪些又是湊熱鬧而偷偷溜進盛典的人,但這些區別已經不再重要。

“你不是才說,‘天涯海角也隨我去’嗎?”阿爾伯特回過頭笑著對她說,仍然繼續拉著她向前走去,“再說了,今晚我不是什麽公爵,你也非什麽夫人,我不過是一個希望能用某個幸運贏得的獎品讓他的妻子笑逐顏開的尋常丈夫,而你也不過是一個沒見過什麽世面的牧羊女,一切都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

說著,他就煞有介事地在一個簡陋的,臨時用仆從大廳的木餐桌與幾個倒扣的木杯木碗而組成的丟圈圈攤位旁停了下來,向伊莎貝拉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後者則驚訝地瞪著她眼前的木桌——盡管她從未真正參加過19世紀的嘉年華或馬戲集市,她也能看得出眼前的攤位絕對無法與之相比,從周圍門可羅雀的情形來看,她越發能確定,這攤位不過就是給村莊裏的孩子遊玩打發時間而設置在這裏罷了。隨著夜色降臨,年幼的孩子早就被父母帶回了村莊,這個攤位也失去了眾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