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Isabella·(第2/3頁)

伊莎貝拉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樣懷念她母親的廚藝,懷戀那曾經被自己嫌棄的小米粥,包子,饅頭,豆漿,亦或者是一小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她曾經覺得那些食物過於膩味,寧願喝一碗冰冷的牛奶加水果麥圈;如今,她知道她再也品嘗不到那些熟悉的味道了,這想法讓她有點傷感。

“至少現在你還不用早早起來,穿上束胸內衣以後再下去餐廳用餐。”康斯薇露說,盡管微乎其微,急匆匆地從浴缸裏爬出來,正把蕾絲睡衣往身上套的伊莎貝拉還是察覺出了一絲復雜的情緒從康斯薇露內心散發出來,仿佛是一種自己的悲慘人生終於能有另外一個人來切身體會一般既同情又幸災樂禍的感情。

“我會努力期待那一天的到來的。”伊莎貝拉說,躺回了床上。她剛拉好被子,就聽見門上傳來了三下敲門聲。

“請進,安娜。”伊莎貝拉喊道,經過康斯薇露的指導以後,她已經能比較好地拿捏住這個時代富家小姐該有的輕重適宜的嗓音,也漸漸開始熟悉如何與仆人應答。幸好這時候美國的黑奴已經被解放了,伊莎貝拉跟著康斯薇露學習的時候如是想,不然她一定會成為那個改變歷史,第一個煽動黑人起來反抗自己的命運,並且毫無怨言地將自己的全副身家都奉獻出來的鬥士。

門打開了,端著托盤走進來的並不是安娜,而是一個個子高大,溫文儒雅的男人。馬上就吸引住伊莎貝拉的是對方一雙富有洞察力的敏銳雙眼,長在一張鵝蛋形的秀氣面頰上,讓眼前這個溫和地微笑著的男人多了一分不諳世事的孩子氣般的神情,這樣奇異而又意外地英俊的結合伊莎貝拉只在一個人身上見到過,那就是康斯薇露。這人毫無疑問是康斯薇露曾經提到過的父親,威廉·範德比爾特。

“早上好,我美麗的女兒。”威廉微笑著注視著康斯薇露,將盛滿食物的托盤放在床邊的小圓桌上,裏面有切成片的黃桃,一串葡萄,一杯橙汁,一個煮熟的雞蛋,以及幾片雪白的吐司,旁邊還放著一塊印著範德比爾特字樣的黃油與滿滿一罐子的藍莓果醬,“我挑了一些你愛吃的食物,希望你有個好胃口。”

伊莎貝拉忍住了立刻伸手去拿那散發著誘人甜香的面包的沖動,因為康斯薇露正告誡她不要這麽做。

在自己的父親面前也不能失禮,哪怕他看上去心情不錯,語氣和藹。康斯薇露說。

我的爸爸是個典型的不苟言笑沉默寡言還有點嚴格的中國式父親,看起來總是一副凜然不可被自己的孩子侵犯的樣子,可我還經常開他的玩笑呢。伊莎貝拉不滿地說,但仍然挺直了脊背,按照康斯薇露在鏡子前糾正的那樣露出了一個標準的恬淡笑容。你的父親去哪了?她又問康斯薇露,他似乎對他已經“臥病在床”幾天的女兒漠不關心的樣子。

我的父親這段時間一直在加勒比海度假,康斯薇露告訴伊莎貝拉,除了駕駛著他心愛的遊艇與美麗的女人出海遊玩,他幾乎什麽別的事都不關心。

包括你?伊莎貝拉問。

是的。康斯薇露說,他會盡一個父親的職責,但他對我和兩個弟弟的愛也許還比不上他對自己的賽馬生下的小馬駒的愛來得多。

伊莎貝拉登時對威廉怒目而視。

“親愛的,我有些消息要告訴你。”威廉雙手合在一起,在伊莎貝拉的床邊坐下了,他臉上有一種醫生馬上就要像自己的病人宣布死期的那種莊重而悲哀的神色,對伊莎貝拉向他射來的憤怒目光視而不見,“你瞧,我的甜心,我知道我曾向你保證會讓你完成在哈佛的學業,但是,以現在的情形來看,那是一個過於不切實際的諾言,遵守它對你的未來百害而無一利。我和你的母親都同意,是時候讓你出嫁了——”

“但我才18歲!”伊莎貝拉脫口而出,把康斯薇露之前對她言行的囑咐拋到了腦後,奇怪的是,康斯薇露也沒有在心裏出聲提醒她,“我本就應該在學校上學。”

“是的,寶貝,你說得對。”威廉說,他的語氣是安撫的,然而他眼裏的神色卻開始積累某種不動聲色的漠意,“然而,我的孩子,你必須看到的一個事實是,像你這樣年紀和地位的女孩幾乎沒有哪個被她們的父母送去大學裏念書,我甚至敢打賭一個都沒有。她們都在大西洋的另一端,穿著專門在巴黎手工訂做的晚禮服,花枝招展地參加一場場繁華迷人的舞會,你難道不想成為她

們當中的一員嗎,我的女兒?你會大放異彩的。”

“不,父親,”伊莎貝拉面無表情地回答,“我更希望能回到哈佛上學。”

他不會讓我們回去的,康斯薇露說。這是她第一次用“我們”來提及她與伊莎貝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