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那些年錯過的大雨(第3/4頁)

李景允望著那一行車馬帶起的灰塵,許久也沒有說話。

眼下絕不是什麽兒女情長的好時候,他也不該在這上頭花費心思。

——腦子是這麽告訴他的。

可是,心口不聽話地縮成一團,悶得他難受。

她在什麽時候對他動過心思?李景允想。

兩人親近是有的,可大多是他連哄帶騙,她對他好也是有的,可身份擺在這兒,她的好也未必是那個意思。

也許最情動的時候,是她問他喜不喜歡她?

可那時候她的雙眼裏滿是戒備和懷疑,沒有半點害羞和期待,仿佛只是在跟他確認午膳吃什麽一般,平靜而冷淡。

他回答不了,也不想回答。

其余的時候呢?他在腦子裏飛快地想了一遭,能想起來的都是自己抱她吻她的畫面,而殷花月這個人,只要清醒著,就沒對他主動過。

眉間攏起,李景允頗為惱怒地道:“現在就回吧,爺去跟太子和五皇子告辭。”

花月不知道他為什麽又不高興了,不過鑒於之前那段不算愉快的對話,她決定不招惹他,乖乖地等他行完禮出來,便跟著上車回府。

回府之後,花月去了主院請安,李景允一個人先跨進東院的大門。

“公子累壞了吧?”八鬥迎上來道,“主屋裏已經燒了新茶。”

他點頭,卻沒往主屋走,腳下一拐,轉去了側邊的廂房。

殷花月平時雖然都住在主屋,可自己的東西都是放在側邊廂房裏的,東西不多,也沒什麽私密之物,所以八鬥時常來灑掃。

見公子突然進這間屋子,八鬥很好奇,跟著進來抹了抹門框上的灰塵,小心翼翼地問:“公子想找什麽?”

簡單的擺設,一眼掃去能瞧見所有的東西,李景允看向床邊堆著的那一摞盒子,眼含疑惑。

“那是之前從寶來閣抱回來的。”八鬥貼心地給他解釋,“貴重的都送去主院了,這一堆是絲線綢緞之類的,之前殷姨娘時常擺弄,可不知什麽時候起,她就收了不做了,全堆在這兒。”

李景允走過去打開最上頭的盒子看了看。

一雙納好的鞋底工工整整地疊在裏頭,旁邊還放著繡了半幅的鞋面,玄色的底子,用銀線繡了一半的獸紋,線頭都沒來得及收,就這麽卷著。

-殷掌事,在你買東西的盤算裏,有沒有爺的一席之地?

-“……”

-養不熟的白眼狼。

-韓霜之前送了爺一枚南陽玉蟬,你這一個紅封未必買得著更好的。

腦海裏無端響起這些聲音來,李景允盯著這一雙沒做完的鞋,突然有點想笑。

他口無遮攔慣了,說出去的話一轉眼就會忘。他以為她也會忘,可是沒有,她也曾認真地盤算過給他一份更好的禮物。

只可惜,他好像錯過了。

舌根微微泛苦,李景允蓋上盒子,抿唇看向了窗外。

主院裏。

花月趴在莊氏的膝蓋上,旁邊的奴仆都已經退了下去。她任由莊氏撫摸著頭發,像只乖巧的貓一樣半眯起眼。

“夫人。”她小聲道,“奴婢今日見著了司徒風。”

撫著她腦袋的手一僵,莊氏怔愣地低頭看她,手指慌亂地去摸她的臉。

“奴婢沒事,也沒哭。”花月笑眯眯地按住她的手,“奴婢只是覺得有趣,那麽兇惡的一個人,今日被禁衛押著走出來的時候,鬢邊竟然有白發了。”

她歪了歪腦袋,很是困惑地道:“這才幾年,怎麽會就有白發了呢?”

當年司徒風為了搶頭功,帶人闖進大魏禁宮、一刀刺穿她皇嫂肚腹的時候,分明還是意氣風發,紅光滿面的。

想起故人,花月又咧著嘴笑開了。

皇嫂是個很漂亮的姑娘,跟討人厭的殷寧懷不同,她活潑又靈動,總是拉著她翻墻去偷果子吃。

花月曾經好奇地問她:“皇嫂,為什麽進貢來的上等果子咱們不吃,非要來偷這洗衣司的酸棗?嘶,真的好酸。”

皇嫂就神秘兮兮地捂著嘴同她道:“因為我懷孕了呀,甜的果子不好吃,就這酸的最好了。”

嚇得將果核都咽了下去,她瞪著眼直拍心口:“懷孕了為何不告訴禦醫!”

“噓——”面前的小姑娘狡黠地笑起來,又有些害羞地低下頭,“我想先瞞著,等你皇兄從觀山回來,好第一個告訴他。”

洗衣司那一棵棗樹上碩果累累,被秋風一吹,帶來一陣香氣。皇嫂就坐在果樹下,一邊吐棗子核一邊笑著掰手指:“我要給他生個好看的孩子,要白白胖胖,長大了要跟他一樣會疼人……”

尖銳的刀尖帶著刺耳的聲音把畫面紮破,光和影之間破開一個巨大的豁口,接著就有艷紅的血如泉水一般湧出來,糊滿了棗樹和皇嫂的笑臉。

花月趴在莊氏膝上,從心肺至喉嚨,無法控制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