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給我種枇杷樹那種喜歡

酉時末,大雨傾盆。

烏沉沉的天際被閃電撕開一條口子,急光乍泄,將雨幕驟然照成一片慘白。雨水砸在瓦檐上,噼裏啪啦直響,院子裏的花盆也不知是不是沒放好,被風一卷,“啪”地摔在了地上。

花月已經長大了,沒有小時候那麽怕打雷,但此時坐在桌邊看著時暗時明的花窗,她心裏也不太踏實,手指收攏,面色緊繃。

又是“哢嚓”一聲閃電,將院子裏的樹影映在了窗戶紙上,她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卻看見那樹下好像有幾個人影。

只一瞬,天邊就又暗了回去,樹影和人影都重新沒於黑暗,雨水在窗台上濺開,潮濕的泥土氣息溢滿口鼻,有什麽東西趁著夜色悉悉索索地朝這邊來了。

指節泛白,渾身發涼,花月沒敢出聲,左右看了看,踩著桌子悄無聲息地爬上了房梁。

剛將裙擺收好,門縫裏就伸進來一把利刃,雪亮的刃口往上一擡門栓,大門就突然被狂風卷開,“哐”地砸向兩側。

瞳孔緊縮,花月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來的這別苑不容易被人找到,可換句話來說,一旦被人找到了,也沒人能救她。

幾個穿著蓑衣的影子進了門,開始四處翻找,濕答答的靴子踩在地上,留下了一串黏濕的腳印。這些人手裏都捏著短劍,行走間蓑衣擺動,黃銅色的腰牌一閃而過。

是周和朔麾下的人。

這些人武功極高,上回去將軍府抓她的時候,她連喊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余光瞥向旁邊的窗口,花月眼底暗光流動。

將櫃子和床底都找過之後,薛吉終於開了口:“門鎖著,人是一定在這兒的,左右也逃不了,不如早些出來,也免得動起手來傷著人。”

屋子裏沒有回應,薛吉眯眼,擡頭四顧。

“大人。”身邊的禁衛小聲道,“窗戶好像沒上栓。”

薛吉跟著過去,指尖一抵,花窗就飄開了。他往外看了一眼,跟著就帶人翻了出去。

心跳得極快,花月盯了片刻,見他們沒有要馬上回來的意思,立馬勾著房梁跳回地上,飛快地朝門外一躥。

高大的影子倏地在門口出現,將她堵了個正著。

“真是厲害。”薛吉低頭看她,一步步將她逼回屋子裏,目光陰沉,“我就知道,上回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定是你裝的,三番兩次想從我手下逃走的丫鬟,哪能是什麽柔弱之人。”

呼吸一緊,花月連連後退,蒼白的小臉擡起來,無辜地沖他笑了笑:“大人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你這副樣子,騙得了殿下,騙不了我。”薛吉冷笑,側臉上的刀疤顯得尤為猙獰,“我抓過形形色色的人,扮豬吃虎這一套,在我這兒不管用。”

說罷,劈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反擰去身後拿繩子捆住。

花月吃痛,額上細汗涔涔,掙紮著道:“我當真什麽也不知道。”

薛吉完全不信:“你要是心裏沒鬼,怎麽會從將軍府躲來了這裏。”

“大人誤會。”她委屈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腹,“我可沒躲,過來養胎罷了。”

“……”薛吉狐疑地打量她。

先前在觀山上,似乎就有三公子身邊丫鬟借著身孕飛上枝頭的傳言,這話許是有兩分可信。但她是卓安改口供之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極有可能與前朝有牽扯,帶回去查出點什麽,便是大功一件。

只猶豫了一瞬,薛吉就擺了擺手。

身後的禁衛用力將她推出了門,她踉蹌兩步站進雨幕裏,瞬間被雨水澆了個透。

撇開水張口喘氣,花月絕望地垂眼。

雨水是能沖刷一切的,今夜之後,院子裏什麽蛛絲馬跡都不會留下,李景允就算想找她,恐怕都找不到了。

風刮在濕透的衣裳上,貼著骨肉地涼。

“大人。”受著雨水,花月最後問了一句,“太子殿下與三公子怎麽說也算交好,您要真動了我這肚子,不怕三公子與你算賬?”

“三公子?”薛吉哼笑,“這大雨滂沱的天氣,他定是在棲鳳樓摟著佳人歡好,哪裏還顧及得了你。等他發現你不見了,也不會找到我頭上來。”

好像也是,她嘆息,放棄了掙紮。

蓑衣在雨裏不停地往下淌水,薛吉很煩這樣的天氣,手裏的短劍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著,擡步跨過月門:“女人就是愛慕虛榮,找個尋常人家嫁了什麽事也沒有,偏生要往權貴身上撲,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月門上有青綠色的藤蔓,久疏打理,亂七八糟地垂吊著,人一過,就勾住了雨帽的邊緣。

惱怒地嘟囔了一句,他翻過短劍就要去割。

然而,短劍剛碰著一截蔓枝,那層層疊疊的藤蔓裏就突然伸出一只手,掌側擊在他腕口上,雨滴四散間幹凈利落地繳了利刃,反手便朝他喉間一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