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曉華走後,葉霓在家裏越想越不是滋味兒,越想越心驚,越想越氣憤。她沖進廚房,打開櫥櫃拿出一包薯片“哢嚓哢嚓”地吃了起來。

浦曉華竟然以到學校告發相要挾,這絕對是不能接受的事!當初浦誠忠就是忌諱師生戀不被學校所容所以無法將關系曝光,讓她等到博士畢業再說。幾年來,為了掩飾這段見不得光的關系,浦誠忠和葉霓可謂費盡了心機。葉霓甚至都脫離了中國人的社交圈子,她不參加中國人的聚會,不帶孩子出現在華人圈子裏,因為她無法和周圍人深交,不想讓別人深入了解她的生活狀態。她形單影只地拉扯著孩子過日子,連孩子的幼兒園都選在遠遠的沒有中國小孩的地方。

如今,她總算畢了業。現在公開關系校方即使知道他們也許是以前就在一起了,但是沒有人吃飽了撐地去追究,畢竟現在她是博士後了,和浦誠忠不存在師生關系的問題,只是工作中的上下級關系,性質完全不一樣了。

誰曾想半道殺出來個程咬金,浦曉華竟然還要通過電台、報紙廣而告之!葉霓邊吃邊想,如果真的被媒體曝光,學校為了維護自己的聲譽肯定要處理的,那樣的話,浦誠忠在這裏肯定是待不下去了,有了這樣的記錄能否在別的地方找到同樣的位置也很難說了。再說,浦誠忠向來愛惜羽毛,把自己的名聲看得極重,一旦因為這種事情被曝光,被人指指點點,不知要怎麽羞惱呢,即使學校不處理,他自己肯定也待不下去了,何況自己的臉面又往哪兒放!

葉霓冥思苦想,怎麽封住浦曉華的嘴呢?想來想去沒有什麽好辦法,投鼠忌器,如果自己親自去對付浦曉華,不管結果輸贏都是輸了,浦誠忠肯定不會高興他女兒在自己這兒吃癟的。這事一定得告訴浦誠忠,讓他自己去管管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他們鬧起來最好,越鬧浦誠忠的心越朝自己這邊傾斜。

想到這兒,葉霓馬上拿起電話打給浦誠忠。

浦誠忠在感恩節後要去加州參加一個會議並在會上發言,一些數據和圖片還沒有完全整理好,周末一個人正在辦公室裏忙著。

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是葉霓的電話,他還以為是兒子出問題了,誰想接起來葉霓劈頭就說:“你女兒剛才到我這裏來了。”

“什麽?”浦誠忠的眉頭馬上皺了起來:“她去幹什麽?她和你說了什麽?”

“你女兒把信都寫好了,要到學校去揭發我們之間的關系,讓你失業,一無所有。”

浦誠忠聽了這話,又驚又怒,站在那兒半天沒說出話來,葉霓在電話那頭喊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回了一句:“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掛了電話,再也靜不下心來整理數據。“啪”的一聲將手裏的一疊報告摔在桌上,拿起車鑰匙就往家走。

一路上越想越氣,這幾年他處心積慮地家安兩處,處處小心,最怕被學校知道了他的師生戀情,從而名聲掃地,丟掉工作。他在美國奮鬥了十幾年才爬到現在的位置,常年披星戴月地奮鬥在實驗室裏,中間的辛苦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說盡的?

現在,自己的女兒要親手毀了這一切!

浦誠忠咬牙切齒地想:“這真是養孩子養出了一只白眼狼了。”

到家時,他心裏的憤怒已膨脹到了一觸即發的程度,沖進屋子就大喊著女兒的名字叫她滾下來。

秋棠聽見浦誠忠氣急敗壞的聲音,心裏登時明白一定是葉霓向他通了氣,告了狀。曉華聞聲馬上進入了一級備戰狀態,“嗖”的一聲站起來,用手背使勁擦擦眼睛,將淚水抹幹凈了,然後像個小公雞一樣昂首挺胸兩手握拳轉身就往外走去。

秋棠一把將她拉住,按她坐下,輕聲說:“你爸在氣頭上,你不要和他針尖對麥芒。你又不是真的要對他怎麽樣,犯不上在氣頭上說些讓彼此都傷感情的話,你別下去,我去和他講。”說著自己起身走到門外,輕輕將門關上。

秋棠看到浦誠忠站在樓梯口,雙手叉著腰,臉紅脖子粗地喘著粗氣,強壓著怒火的樣子,知道他是真動怒了。這一輩子看到他露出這個樣子一共也沒有幾次,一次是辦出國時,醫院不同意,卡他的人事關系不給他辦手續,還有一次是讀博士時老板不讓他提前畢業,他大發雷霆,這是第三次。

浦誠忠只有在事業受阻時才會真正動氣,曉華的威脅捅到了他的軟肋上。

秋棠說:“走吧,到你書房去說吧。”

浦誠忠擰眉問道:“浦曉華呢?她怎麽不下來?”

秋棠瞪他一眼說:“下來幹什麽?看你鬧這麽大的動靜,你還有什麽好話!”

“我是沒有好話,你知不知道你那寶貴女兒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