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周日一大早浦誠忠自己開車到機場搭機去加州開會,他上車的時候發現車後座曉麟的兒童座椅昨天忘了拿下來了,沒有兒童座椅曉麟不能坐車,這是法律規定的。所以他在去機場前拐到了葉霓家,將曉麟的座椅安到她的車上,這才匆匆趕往機場。

曉華也在這天下午返回學校。站在初冬的陽光下,她看著一趟趟從廚房往車裏搬運各種食物的媽媽,心裏酸酸的,眼淚含在眼裏,忍著不讓它們流下來。

媽媽的肩膀,突然間就變得這麽瘦弱單薄了。

媽媽,那麽賢惠善良的媽媽,從來都不肯傷害別人,看到屋裏有蟲子都不肯打死,要拿到室外去放生的媽媽,現在被最親近的人傷成了這個樣子。

媽媽這麽老實,一個人留在這裏還不得被那兩個狗男女欺負死,怎麽能放得下心。

秋棠將提前做好的曉華喜歡吃的東西都放穩妥了,直起身來對曉華說:“路上慢點開,別著急,累了就從高速下來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經常給家裏來個電話……”

曉華再也忍不住,上前擁住媽媽,臉伏在她的肩上,淚水無聲地流了下來。

秋棠的眼圈也紅了,她更不願意曉華走,這幾天孩子在家裏,才覺得像過日子了,心裏特別充實。孩子走了自己又要回到那不見天日的狀態去了,怎麽能不留戀萬分。

怕孩子不放心,只有強忍著說:“看你,又不是隔著千山萬水,想回來就回來看看,再說再過一個月就是聖誕節了,轉眼就到了。”

曉華止住淚說:“媽你再仔細考慮考慮跟我到波士頓去的事,我們娘倆可以生活得很好,何必在這裏忍氣吞聲?”

秋棠心想:這哪裏是一句話的事,自己能離開的話,剛出事的時候也就離開了。不過還是點頭答應:“我會好好想想。”

曉華看著媽媽,長嘆口氣,緊緊地抱住了說:“媽你一定保重自己,有事隨時和我聯系。”

“好的,我會。”

曉華有一千個不放心一萬個不放心,無奈終是要轉身離開。

秋棠看著曉華的車駛遠了,轉彎了,還站在原地沒動。想著剛才兩人的對話,咧嘴苦笑。以前自己叮囑孩子的話,現在怎麽全顛倒過來了,變成孩子叮囑自己了。自己這個母親當得真失敗呀,讓孩子這樣放不下心來。

回到家裏,一片死寂,好像曉華將所有的陽光、熱力和人氣都帶走了一樣。

她無事可做,打開電視看電視連續劇。

傍晚時分,曉華來了電話,說是已經到了學校,秋棠放下心來。

不一會兒電話鈴又響,秋棠看到屏幕顯示的是“私人電話”,沒有號碼,不疑有他,接起來說:“Hello。”

對方不說話。

秋棠又說:“Hello?Hello?”

對方還是不說話,秋棠疑惑地看了看話筒,正想掛掉,裏面傳來一個女聲:“你好,是秋棠吧?我是葉霓。”

秋棠突然覺得全身發冷,看著話筒,不知如何是好。

葉霓接著說:“我想和你聊聊,怎麽樣?”

秋棠戒備地輕聲問:“你想聊什麽?”

葉霓在那邊用輕佻的語氣說:“聊聊你的老公,聊聊我的老公,聊聊你的孩子,聊聊我的孩子,咱倆有這麽多交集,話題還不有的是嗎?”

秋棠的胃開始緊縮,她不知怎樣應付這個女人的囂張。

只聽葉霓不知在那邊吃什麽東西,邊吧嗒嘴邊說:“浦誠忠今天一大早出差之前,特意到我這裏和我親熱了一番,你不知道吧?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那像搓衣板一樣的身材已經提不起他的任何興致了!你說你現在還占著茅坑不拉屎,有什麽意思呀?”

秋棠聽了這話腦子“嗡”的一下,提話筒的手開始哆嗦起來,這個女人怎麽可以這麽無恥。

她磕磕巴巴地回了一句:“你、你不要臉!”就像電話燙手一樣將電話扔回座上。

秋棠站在那兒,一陣反胃,撲到水槽邊狂吐起來。

葉霓在家裏也慢慢掛掉了電話,拍掉粘在手上的爆米花,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冷笑。

自從曉華來過後,她的情緒就陷入了低潮之中。本來和浦誠忠的事馬上就可以柳暗花明了,可是浦曉華一回來就把她的路全都給堵死了。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五年的等待,難道就這樣功虧一簣?

她把曉華說的話翻來覆去地琢磨,終於想明白這件事不是一點轉圜的余地都沒有,關鍵之處在於秋棠不肯離婚,如果秋棠自己主動求去,那就萬事大吉了。

浦曉華再厲害,還不是要順從她媽的意願?

在吃了一包薯片一包餅幹一碗冰激淩之後,她心裏有了主意。

她不能再等下去。蒲曉華不是能找上門來和自己談嗎?自己也可以去找秋棠談談。不能和浦曉華翻臉,否則浦誠忠肯定要和自己翻臉,但是對付對付秋棠,浦誠忠不會把她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