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車公廟

說起飛蛾撲火,詹台在心裏苦笑一下。

當年的她若是飛蛾撲火,今天的他又何嘗不是呢?

都是對著一個沒有回應的人,動了心。

他抿了嘴唇,又想起她說那句,如果幼卿沒死,她便死心不再找他。

詹台垂下眼睛,一句話在舌尖轉過千遍,卻不敢問出口。

如果,如果幼卿死了呢?你又當如何?

方嵐卻仍還在回憶中,語氣有些恍惚:“七月的天氣,廣州已經很熱。我們一路往西到了雲南,高原之上卻十分涼爽。”

“麗江的晚上,還需要披上一件厚外套才行。我們吃完坂,沿著石板小路走回客棧,一路聽著道路兩旁潺潺的溪水聲,擡頭就可以看見滿眼的星空璀璨。”

“只有一間房,一張床,所有人都當我們是情侶。”方嵐輕輕笑了一聲,笑聲聽來卻格外冷清寂寥,“他卻什麽也沒說。只穿一件單衣,站在陽台上吹風。”

她看著幼卿的背影,寬厚的肩膀,到腰身處猛地瘦削下去,微微壓低身子靠在陽台的欄杆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惶恐不能終日,到得此時仍在懷疑,他到底對自己有幾分感情。

若說不愛,可他從小到大體貼入微善解人意,陪伴她左右從來不曾遠離。

可若要說愛,感情路上,他卻從來不曾主動過。

只要這一次。方嵐努力抑制住淚意。

我只再努力這最後一次,為我的愛情殊死一搏。若是不成,便漂漂亮亮抽身離去,痛徹心扉也放他自由。

她看著幼卿推開陽台透明的推拉門進來,從床上坐起。

他身上已經凍得很涼,方嵐上前一步,捉起他的手放在懷中替他暖著。

她想問,你到底愛不愛我。

可是脫口而出的那一句,卻是:“我想過,你去深圳工作也沒什麽不好。但是……我們結婚,好嗎?”

她眸中晶晶亮一片,閃爍的淚滴卻被生生封在眼眶中,倔強到了極點。

幼卿伸出手,輕輕摩挲了她的頭發,終於說:“好。”

他應得並不拖泥帶水。

可她一顆心卻仍浮浮沉沉,掙紮在萬米的高空,仿佛一個不留神就會墜下粉身碎骨。

他到底,從來都沒有說過他愛她。

詹台皺了眉毛,忍不住說:“一個人如果真的愛你,又怎麽會不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哪來這樣多的欲檎故縱的把戲,說什麽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說穿了就是不愛你啊。”

他說著說著就帶了氣:“你平時看起來也沒這麽蠢頓不堪,怎麽執迷不悟這麽多年都看不清楚?”

話音出口,就看方嵐原本頹喪的臉色更是慘白,他便又有些後悔,轉過臉去,還略帶了生硬地安慰她:“我知道他對你好。可是那種好,多半是親人之間的關懷。”

她多年來缺少家庭溫暖,遇到了溫情便格外珍惜。

可詹台冷哼一聲,倒覺得這個陸幼卿聽起來很像是中央空調,對誰都暖,更何況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方嵐。

當斷不斷,必受其害。他拖泥帶水,倒綁牢了方嵐的一顆心。

等到發現自己要被婚姻枷鎖套牢一生,立刻翻臉不告而別。

多年陪伴左右死心塌地的女孩,一朝莫名被棄,連一句解釋也未能得到,精神不出問題都是好的了,還能像方嵐這樣,從一個大學畢業生乖乖女,淪落成三教九流裏的小混混,千山萬水出生入死,就為了找他要一個說法?

詹台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更氣方嵐,還是更氣她那個愛了十幾年的“陸幼卿”。

“你讓他娶你,他不樂意,逃了有什麽稀奇?值當你這樣不要命,找他這麽長的時間?”詹台氣不打一出來,伸出手指頭戳在她腦門上。

“我以前總看你一身黑衣了無生氣,還真當你守寡。現在回想起來,你這是被不負責任的渣男甩了,還不好好收擡一下自己從頭開始,你守哪門子的寡?你一天到晚不要命,是想殉哪門子的情?”詹台想起往事更是大怒,心裏將不告而別的陸幼卿罵了個狗血噴頭,恨不得伸手將方嵐搖醒。

方嵐卻咬了嘴唇,搖頭道:“不,不是這樣。”

“無論幼卿愛不愛我,逃婚與否,都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不然,當年也不會為了照顧我跟我去了同一所大學。”方嵐說。

不僅如此,幼卿在她心中,一直是說一不二信守承諾的一個人,答應了的事情,必會做到。

“我之前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主動離開,除了多年相知信他人品之外,還有另外一點很重要的原因。”

“你知不知道,我有一個怪癖?”方嵐輕聲說。

怪癖?詹台擡了眉毛看她,想到她不肯住酒店那件事。

方嵐卻笑,搖了頭,說不是。

她兩歲之後再沒見過父親,和母親兩人住在學校分的一排平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