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筼筜湖

方嵐沒繃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眉眼彎彎。詹台一貫藝高人膽大,她難得見到他現在這樣,額上細細密密的冷汗全身僵直的樣子。

她微微歪了頭,嘴角含了笑意:“怎麽回事?”

詹台咬牙,眼神卻仍定定凝在她臉上不敢四處亂飄:“你看看我胸口,有沒有可疑的黑影?”

方嵐臉色漸漸凝重下來,像是意識到他神色不對勁的地方,手在袖中捏緊,眼神往他胸口飄去。

恰在此時,台上衛帥鞠躬謝場,粉絲迷妹驚呼著他的名字不願他離去。主辦方生怕惹來粉絲喧鬧再要求返場安可,幾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開了場內頂燈。

燈光大亮,場館霎時如白晝一般通明,隱匿在黑暗中的鬼影幢幢像被亮光所驅,無可遁形。

三萬人的看台上,幹幹凈凈整整齊齊擺放著綠色的座椅,又哪裏有半點莫名出現的一團團黑色霧氣?

方嵐皺著眉頭盯著詹台的胸口,懷疑地說:“什麽都沒有啊。”

燈光亮起的那刻,之前曾被束縛的四肢像是一瞬間回了血,消失的力氣重新回到了詹台的身體裏。黑影、陰風和莫名出現的束縛窒息感,來無影去無蹤,像是隱匿在這一排排的水泥台中。

詹台緩緩站起身,對方嵐說:“不對,這地方有古怪。”

他出生便是在江湖之中,耳濡目染已是見聞廣博,又獨自闖蕩了這麽多年,實戰經驗更是絲毫不弱。

可是方才不過一首歌的時間,卻讓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

因為他並不知道對手是何人何物,從何而來何時而來。

他身在這偌大的場館之中,卻覺得放眼望去無處不是威脅,無處不是怪影。

那莫名出現在他胸口的法器黑影,像是在烈火拷問著他的良心,讓他無地自容,胸口難過得想要爆炸一樣。

他甚至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有碰到,就已經被不知何處竄出的力量牢牢捆在座位上,像有萬千觀眾站在他四周將他細細審視一樣。

在舞台中心唱歌的雖然不是他,他卻覺得三萬人的看台上坐滿了觀眾,而那些人全部都在看他。

可燈光亮起的時候,四周分明又是空無一人的看台。

詹台深吸一口氣,問方嵐:“你剛才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方嵐心下發沉,仔細回憶一番,沖詹台搖搖頭。

為什麽呢?為什麽感覺到害怕的會是他?而方嵐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異狀?詹台沉吟。

張大川、田友良和他難道有什麽共同點嗎?

他們年齡相仿,都是二十歲左右。

他們都是男人。

田友良和張大川還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共同點嗎?

可是,如果只是因為二十歲年輕男性這一點就要下手的話,為什麽十幾年的時間卻只失蹤了田友良和張大川兩個人呢?

就算是一種不知是何的妖物來此,又是怎麽樣讓田友良和張大川消失在三萬人的場館裏呢?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詹台眯起了眼睛繼續想,為什麽方才他身邊險象環生危機四伏,他最終卻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害,反而全身而退呢?

詹台的目光掠過方嵐身下的座位。

他和田友良張大川的區別,在於他沒有坐在這個座位上。

這個座位,奇特到底在哪裏呢?為什麽方嵐坐在這裏並沒有任何異狀?

難道,必須是他才行嗎?

詹台頓了頓,手在腰間緊了緊,才對方嵐說:“你這個位子,讓我看看。”

方嵐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半信半疑起了身讓開。

詹台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方嵐座位前面,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坐下。

什麽都沒有發生。

詹台垂下頭,低低笑了一聲自己多慮。

可就在他想站起身之前,分明聞到了一絲極淡的鹹腥味道。

腥鹹濕熱,夾雜著只要聞過就再也忘不掉的愉悅,像生命刻在骨髓裏的記憶。

海水的味道。

是海風。

一絲一縷涼爽的海風撲面而來,讓詹台甚至有些睜不開眼。

詹台心裏咚咚直跳,廈門體育場臨湖而建,端端正在廈門市中心,距離最近的海邊有六公裏的距離。

六公裏外才是海,他又是如何感受到如此清晰明顯的海風的氣息?

詹台不寒而栗。

“你聞到了嗎?海水的味道。”詹台低聲對方嵐說。

這一句話問得突兀,方嵐愣了一下才答他:“沒有,怎麽突然問起這個?體育場南邊正對筼筜湖,距離海邊怎麽說也有幾公裏。現在又沒有台風,你怎麽會突然聞到海水的味道?”

詹台不置可否地搖搖頭,神色有些恍惚:“不僅僅是海風的味道,耳邊還像聽到海浪拍打的聲音,一波又一波。”

海風的腥鹹,海浪的低吟,讓詹台陡然產生一種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