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二關,靶場。

陸柬之率先抵達,取弓箭,到了引射處,凝立片刻,隨後搭箭上弦,拉弓,張成了滿月的形狀。

弓梢兩側的榫頭,因吃足了他雙臂所發的力道,不勝負荷,漸漸發出輕微的格格震顫之聲。

就在那張弓弦繃得下一刻仿佛就要斷裂之時,他倏地松開了緊緊扣著箭杆的拇指。

箭瞬間掙脫束縛,離弦而去,如閃電般筆直向前,嘶嘶破空,就在眨眼之間,“噗”的一聲,不偏不倚,釘入了對面那張靶子中心的錢孔裏。

一箭中的!

非但如此,這整個過程中,他射箭的動作,無論是穩弓,還是瞄準,也如流水般一氣呵成,沒有分毫的凝滯,可謂是優美至極!

對面的守靶人,上前檢視,以旗幟表示過關。

頃刻間,靶場裏爆發出了一陣叫好之聲。

圍觀之人,除了高、陸兩家的門生弟子或是交好之外,就是那些平日和這兩家有所不和的,此刻親眼見識了陸柬之的弓射,也不得不服。

陸氏長子,果然名不虛傳。

身後靶場裏的那片喝彩聲依然此起彼伏,陸柬之卻仿佛絲毫沒有入耳。

他放下弓箭,擡頭望了眼第三關,也就是清辯場的方向,邁步疾奔而去。

只是,才奔出去十來步路,他的耳畔,忽然間安靜了下來。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仿佛身後靶場這幾百個人的咽喉,就在這一刹那,突然被一只巨手給掐住了。

集體消音!

陸柬之下意識停住腳步,轉過了頭。

李穆緊隨他也到了。

不但如此,就在自己才奔出不過十來步路的這短暫譬如眨眼的功夫之間,他已放出了箭。

他那列射道盡頭的靶心錢孔之中,深深地,也已釘入了一支箭。

箭杆伴著尚未消盡的余力,還在微微地快速震顫著。

陸柬之仿佛聽到了它發出的那種特殊的嗡嗡顫音。

片刻前還充斥著喝彩之聲的靶場,隨著李穆的現身和他射出的那一箭,靜默了下來。

幾乎沒有人看清李穆是如何搭弓放箭,那箭便已離弦而出。

非但快,力道更是猶如挾了萬鈞雷霆,隱隱含著殺氣。

或許是沒來得及反應,也或許,是在這樣猝不及防的情況之下,他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否該為射出了如此一箭的李穆同樣地送上一聲喝彩,還是應當視而不見,這才會出現如此戲劇性的一幕吧。

……

這種在沙場亂陣間練就的殺人箭和士族子弟從小練習而得的引以為傲的精妙箭法,是有著本質區別的。

在殺紅眼的戰場裏,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能讓一個弓.弩手做到總能以最好的角度放出自己的箭。

除了盡量穩、準、狠,沒有別的生存法則。

所以那些身經百戰最後還能活著的弓.弩手,無不是殺人的利器。

他們的身法或許並不美妙,動作更不能叫人賞心悅目。但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射出最精準,最具威力的奪命之箭,這就是他們每次賴以從戰場上活著下來的唯一法子。

李穆在投軍的最初幾年裏,做過為時不短的弓.弩手。

他曾是最出色的弓.弩手之一。

……

幾乎不過是一來一回之間,李穆便放下了弓箭。

沒有片刻的猶豫,他轉過身,就往虎山的方向而去。

陸柬之望著他去往虎山的背影,目光凝滯,臉上露出一絲恍惚般的神色。

片刻後,他突然轉身,竟也朝著那個方向,疾步追了上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攀援抵達了虎山的所在。

這個消息,迅速就被傳到了觀景台上。

兩人的第二關,也算是相平。

但不知陸柬之如何做想,在最後一關,竟棄了清談,選擇和李穆同往虎山。

這一結果,著實叫人意外。

陸光對兒子的選擇,顯然,事先也是完全沒有任何的準備。

他似乎很是吃驚,並且,應該也有些不悅。但很快,就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正襟危坐,神色嚴肅。

高嶠望著虎山的方向,眉頭緊鎖。其余人則議論著,紛紛站了起來,不停地張望,好奇地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

虎山名“山”,實則是一個山腹內天然形成的洞穴。從前裏面關著用來相互廝殺格鬥以取悅貴族的猛獸。後來被廢棄,但名字一直保留了下來。

而今日,這裏重被啟用。

第三關的阻攔,就是一只被困在洞穴裏的猛虎。

這只猛虎,不但經歷過多場的同類廝殺,稱霸至今,而且,最近這三天,都不曾被喂飽過。

兇悍地步,可想而知。

虎穴位於下方一個凹陷進去的深洞裏。入口處山壁陡峭,但怪石嶙峋,可借力攀援上下。洞內光線昏暗,人站在洞口,無法看到洞穴深處的景象,只能隱隱聽到陣陣沉悶的虎嘯之聲,不斷地傳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