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行刑(第2/7頁)

說完這話,他一撇嘴,仿佛是非常地不以為然。

葉春好側過臉垂了眼,用手指摩挲另一朵花的花瓣:“大帥請想,平日您到哪裏去消遣娛樂,要顧忌白副官長高不高興嗎?要專門征求林秘書的意見嗎?”

雷督理一皺眉毛:“我問他們幹什麽!”

葉春好笑了:“論身份,我和他們是一樣的啊。”

“胡說八道!”雷督理轉身繼續向前走,“故意氣我!”

他出言不善,葉春好卻是不怕,邁步追上了他,她語速極快地說道:“大帥說我故意氣您,可您不也是故意問我嗎?”

雷督理頭也不回:“知道我是故意問你,你還不老實回答?”

葉春好站住了,而雷督理走了幾步之後一回頭,看了她幾秒,隨即來了個向後轉,走回到了她面前:“怎麽了?”

葉春好垂頭答道:“大帥,我不老實,是因為我怕這樣的玩笑話說多了,你我雙方越來越熟,弄假成真,最終反倒要傷人。”

“怕我喜新厭舊,對你沒有長情?”

葉春好看著地面上的淺淡影子,知道那是月亮升上來了,天地間有月色了。

“大帥。”她艱難地開了口,“恕我直言,您對我……是一定不會有長情的。”“不信我?”

“不信。”

雷督理把雙臂環抱到胸前,以一種看問題的眼神,看著葉春好。葉春好擡起頭,向他笑了笑:“走吧,這兒有蚊子呢。”

雷督理的疑惑眼神漸漸柔軟了,最後對著葉春好抿嘴一笑,他悄聲說道:“我總覺得,我們有點像。你不信我,其實我也不信你,這怎麽辦?”

葉春好看著雷督理,短暫的沉默過後,她老實地搖了頭:“我沒聽懂您的話。”

雷督理微微地彎了腰,要和她目光齊平:“不懂?沒關系,不用急,以後就懂了。”

然後他向前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不談了,繼續走。”

夜裏,葉春好躺在床上,傍晚那一席談話就像放電影一樣,在她眼前一幕一幕地回放過來。

和張嘉田在一起,是常常輕松,常常失笑,又常常不以為然、無可奈何的。

和雷督理在一起,情況就不一樣了。

在那回放著的一幕一幕中,她回憶和回味著雷督理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一顰一笑”四個字,本應是用來說美人的,不過在她眼裏,雷督理也可以算是一位美人——美的男人。

他有一雙輪廓分明的大眼睛,黑眼珠也大,熠熠生輝,含有星光。她在正視那雙眼睛時,總不能相信他其實是個武夫。

他更像個風流人物,有股子欲說還休的纏綿與危險。她欣賞他,也怕他,尤其是不敢招惹他。因為她沒有瑪麗馮的勢力,也沒有三姨太太的達觀。她們二人的兩種生活,她哪一種都受不了。

想到這裏,葉春好就覺得自己多思無益,真是應該睡了。

大暑這一日,張嘉田回來了。

他已經恢復得活蹦亂跳,走出家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探問天下大事。原本天下大事和他是沒有任何關系的,但是今非昔比,他如今再一開口,言談已經頗有格局:“老白,姓洪的還是沒消息?”

白副官長面對著張衛隊長,很坦然地自居老白:“奇了怪了,一點兒也沒有!”

張嘉田不確定白雪峰是否知道內情,所以管住了嘴,不再多問,只點評道:“熱河虞都統是咱們大帥的好朋友,姓洪的就是想興風作浪,直隸、熱河這倆地兒也容不得他。”

白雪峰表示贊同:“誰說不是呢!”

張嘉田心裏有點看不起白雪峰,因為白雪峰這個副官長,其實只相當於一個高級的跟班,跟班這活兒他也幹過,沒什麽意思,和大丫頭差不多。既然和這位副官長兼大丫頭的老白沒什麽可說的,那他就直奔主題,見雷督理去了。

張嘉田沒計算日子,反正就覺著自己和雷督理分別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要一大步躍進房內,把高臥在沙發上的雷督理嚇了一跳,險些滾了下來。張嘉田連忙上前扶住了他:“大帥別怕,是我,我回來了!”

雷督理掙紮著坐了起來:“好了?”

張嘉田直起腰,用力跺腳給他看:“好利索了!”

雷督理仰起臉看他:“你別逞強。”

張嘉田單膝蹲了下來,免得自己高過雷督理——他本不是個很有記性的人,但是不知怎的,對於雷督理這個忌諱記得特別清楚:“我知道,大帥放心吧!”

雷督理微笑著看他,看他又聰明伶俐,又勇猛忠誠,又人模人樣地挺招人愛。這小子是塊好運氣的璞玉,偶然經了他的眼,被他看出了上佳的本質。本質好,更好的是他沒出身,沒來歷,就是那麽野生野長的一個窮小子,誰栽培他,他就感激誰,沒有牽扯,也沒有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