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雙驕(第4/7頁)

雷督理在張家略站了片刻,便讓張嘉田好生養著,自己帶著葉春好離去了。

葉春好跟著雷督理上汽車,坐在了雷督理身邊。雷督理先是默然坐著,後來不知從哪裏抽出了一份報紙,“刷拉”一聲打開來看。

他不搭理葉春好,葉春好也不想沒話找話地硬說。目光瞟著報紙一角,她盯著上面的鉛印小字出了神,直到雷督理扭頭注視了她,她才意識到自己歪著腦袋斜著眼睛,姿態非常像是在偷看。

她有點不好意思,連忙坐正了身體,而雷督理“哼”了一聲,將報紙翻過一版繼續看,也不分給她一張瞧瞧。

他這麽氣哼哼的,她便也扭頭望向了窗外,心想難不成因為張嘉田愛我,他便生氣了?這氣可是生得好沒道理,我和他又沒有什麽關系。

等到汽車停到了雷府門前時,葉春好先下了汽車。雷督理依舊沉著臉,她心裏僅有的一點不快卻是早已消散,只是忍不住納罕:“這麽大的年紀了,又是這麽大的一個官兒,怎麽吃起醋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平時倒是看不出他這樣愛鬧脾氣。”

葉春好回了自己院裏,一顆心頗不平靜。雷督理那莫名其妙的孩子脾氣姑且不提,張嘉田那一份癡心,也讓她不能不想一想。

要說不感動,那是假話。大千世界萬億人,能夠這樣巴心巴肝對待自己的,也就只有一個張嘉田。這麽一想,她簡直有點著急,恨不得親自出馬保媒拉纖,找來個好姑娘嫁給他做賢妻。

如今的張嘉田,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遊手好閑的小混混了,可以配得上一個好姑娘了。

想到這裏,她忽然對雷督理又有了意見——張嘉田不是他眼中的紅人嗎?既是紅人,既是喜歡他,為什麽又要專挑他去歷險賣命?這叫真喜歡嗎?張嘉田的本領,她很清楚,他遊手好閑地玩了二十多年,充其量也就是拳腳狠會打架,不但不會有什麽軍事才能,也絕不會是武林高手。

這樣一想,她又有些愁,怕這樣的事情會有二有三,怕張嘉田會不得善終。這些天來,她光顧著看張嘉田威風了,光顧著看他一步登天榮華富貴了,卻忘了他因此變了身份,已經糊裏糊塗地從了軍。

葉春好想了又想,想不出什麽眉目來。反正是“富貴險中求”,張嘉田若是想出人頭地,這條險路,便是捷徑了。自己不也是一樣地在富貴險中求嗎?明知道雷督理對自己有點兒“意思”,卻還留下來不肯走,還不是因為離了這裏,便再也沒有像雷督理那樣身份地位的人,來請自己去當秘書了嗎?

可這也真的是險啊!

那險,不出於雷督理,出於她自己。她自以為是不俗的,要活得無牽無掛、自在瀟灑,所以連情竇初開的本能都要扼殺。殺死了幾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本能是野草,就等著春風吹又生。

雷督理的一注目、一微笑,便是她的春風。

翌日上午,葉春好照例去書房見雷督理,然而雷督理不在。

她在樓下悶坐了片刻,沒有事做,也沒有趣,便琢磨著出門逛逛,順路還可以去瞧瞧張嘉田。然而她起身剛要往外走,白雪峰就來了。迎面見了她,白雪峰立刻一笑:“好得很,葉小姐,我正是來找你的。大帥今天不過來了,讓你到他那兒去一趟呢。”

葉春好跟著白雪峰走去了雷督理起居所在的洋樓裏。進門之後拐入客廳,她就見雷督理長長地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她記得張嘉田跟自己嘀咕過,說雷督理這人挺懶,能躺著就不坐著,但當著她的面,雷督理一直是不大失禮,從來沒這麽大模大樣地躺過。

她站在客廳中央,輕聲喚道:“大帥,我來了。”

雷督理枕著雙手,看那正上方的水晶大吊燈,也不搭理她。看了片刻之後,他從鼻子裏哼出了一股子急氣,仿佛是很不耐煩。葉春好靜靜看著他,心裏也不懼,也不怒,倒要看他那一口老醋能消化到何時。

雙方一起沉默了良久,最後雷督理扭過了頭,問她:“我看你也是個冷血的。張嘉田那麽對你,你就一點兒都不心動?”

葉春好垂頭答道:“我心中很感激他,可若是因為他待我好,我便勉強嫁了他,結果必定是害人害己。”

雷督理咄咄逼人:“這麽講,你就是塊焐不熱的石頭了?”

葉春好擡眼正視了雷督理:“大帥,您怎麽忽然為張嘉田打抱不平起來了?”“我不是為他!”

葉春好擺出落落大方的姿態,覺得眼下的一切都非常有趣味:“那您是為了誰呢?”

雷督理抽出一只手來,向她一招:“你過來!”

葉春好走到了沙發前,萬沒想到雷督理忽然抄起身邊的小靠枕,在她的腿上抽了一下:“為了誰?你說我是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