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雙驕(第2/7頁)

他把人家給殺了,反倒是殺出了一身的道理和義氣來,洪霄九縱是做了鬼,他也不怕。洪霄九撲上來了,咬他的胳膊咬他的腿,他亂掙亂打,一方面也怕,另一方面又覺著沒什麽可怕,橫豎自己是為了雷督理賣命,“雖死猶榮”。

打到了筋疲力盡的時候,他猛然睜開了眼睛。

喘著粗氣向上看,他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大……大帥?”

他不知道雷督理是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雷督理是怎麽找過來的,反正雷督理現在坐在炕沿上,正低頭看著他。

“你現在覺得怎麽樣?”雷督理問他,“我看你身上沒有重傷。”

張嘉田唇幹舌燥,氣息灼熱,喉嚨如同剛吞了刀片,說話不像說話,更像是在向外噴血與火:“我沒事,我一點傷都沒受,也沒人發現我。我進屋的時候,姓洪的正躺床上睡覺呢,我上去就是一頓亂捅,把他捅了個稀巴爛。大帥放心,他肯定死了。”

雷督理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問:“怎麽不來找我?”

張嘉田答道:“我怕您身邊的人不可靠,我一身血地跑回去見您,反倒對您不好。”

雷督理聽了這話,向他點點頭,又微笑著嘆息了一聲。

“洪霄九那邊沒有消息,也不見你回來,我真是擔心了一夜。”他拍了拍張嘉田的胳膊,又是一笑,俯身低聲說道,“我沒看走眼,你是個忠義的小子。”

張嘉田低下頭,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大帥,您對我夠意思,我當然也得對您夠意思,要不然我成什麽人了?”

說完這話,他擡眼將雷督理打量了一番,忽然又道:“大帥,我沒事兒,您回去吧!”

雷督理問道:“我愛什麽時候走,就什麽時候走,你急什麽?”

張嘉田答道:“這屋子怪臟的,您在這兒坐著不合適。”

雷督理站起來,將這屋子環顧了一番,然後說道:“是不合適。我不合適,你也不合適。一起走吧!”

張嘉田笑著坐起來,伸腿想要下炕去,然而剛一站起來就慘叫著跌坐了下去。雷督理見狀,蹲下身扯了他的褲管用力一撕。

褲管破裂,他那青紫腫脹的腳踝見了天日,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雷督理扯過他另一條腿,抓住褲管又是一撕,另一側的腳踝幹脆已經腫得變了形狀。

張嘉田有點傻眼,不知道自己昨夜拖著這樣兩只腳,是怎麽跑過三條大街回來的。

跟著雷督理來的人,是白雪峰。白雪峰把張嘉田背上汽車,送他回了雷府。

醫生前來查看了他的兩條腿,確認骨頭沒事,只是扭傷了筋,需要休養。張嘉田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醫生的診治,自覺著是個很有出息的忠臣,臉上有光。雷督理看他滿面紅光的,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腦袋,命令醫生道:“你看看,他是不是在發燒?”

醫生給張嘉田量了量體溫,發現他不但發了燒,而且溫度還不低。張嘉田吃了一片退燒藥,並沒有覺得痛苦,只是暈暈乎乎的,然而因為心中得意,暈也是一種好暈,飄飄然,“如履雲端”。

他長條條地躺在書房樓下的大沙發上,不肯睡覺。醒著的時候,他無所畏懼,殺一萬人都敢,可是一閉了眼睛,洪霄九就要拖著腸子在他眼前晃,絲毫不體諒他那份忠義之心。恍恍惚惚地和洪霄九對吵了一場,他正在振振有詞的時候,忽然隱約聽到了雷督理的說話聲。

他一下子就醒了,只聽雷督理在一道門簾外問白雪峰:“消息確實嗎?”

白雪峰低聲答道:“洪霄九是上午九點鐘出的城,據說是被人擡進汽車裏的,上車的時候確實是沒死,上車之後他能挺多久,那就不知道了。”

張嘉田聽到這裏,一挺身就坐起來了:“大帥?”

門簾子一動,雷督理走了進來。張嘉田仰頭看著他,急得問道:“洪霄九沒死?”

雷督理彎腰把他摁了下去:“沒死也要了他大半條命。”

張嘉田臉上的光彩立時灰了一半:“他怎麽會——”

雷督理沒理他,只在他身邊也擠著坐了下去,默然地沉思了片刻,他忽然攥了拳頭一捶膝蓋:“也好!”

張嘉田掙紮著又爬了起來:“他往哪兒去了?我再殺他一次去!”

雷督理被他這句話逗得“撲哧”一笑,把他又摁了回去:“不必,他死到這種程度,也足夠了。”

張嘉田惴惴不安地躺著,躺到晚上,他聽聞雷督理下了一道命令,把洪霄九的師長給免了。

洪霄九的罪名是什麽,張嘉田不關心,洪霄九是出了名的擁兵自重、目無長官,雷督理要找他的罪名還不是一找一籮筐?他只是看出來一點:雷督理要抓住這個時機,痛打洪霄九那條半死不活的落水狗了!

這樣一看,他雖然是只把洪霄九殺了個半死,但依舊還是有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