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跟我回去

我二十年來所有的恐懼,所有的害怕,所有的不知所措,都是你帶來的!我但凡能夠選擇做主,我必定對你不屑一顧!

“姐姐?姐姐?”

“啊?”

姜璇停下腳步,倚在拱橋邊上,微微歪著頭,問:“姐姐怎麽心不在焉的?莫非是想侯爺了?還是姐姐想著明日的事情?”

早晨過後,穆陽侯遣了人過來說明早要帶阿殷去兩個山頭外的法華寺賞花。

姜璇笑吟吟地打趣:“侯爺不是還吩咐了,就只要姐姐一人過去麽?哎呀,真的像是話本裏說的那樣呢。才子佳人相約,花前月下良辰美景。”

阿殷嗔她一眼,說:“就懂得打趣你姐姐。”

姜璇說這話時,不著痕跡地觀察著阿殷面上的表情,一絲一毫都不想放過。對於阿殷今早說的那一番話,姜璇起初是替姐姐開心,可後來她出去打水回來後又覺得不對勁。姐姐當初喜歡謝家小郎,就因為不肯當妾,才一直沒有成婚。她一直認為姐姐骨子裏是不願與其他人共享一夫的。她試圖在她臉上尋找出一絲勉強的痕跡,可惜沒有找著。

提起那位侯爺時,姐姐的眼裏似有了一層與眾不同的光,就跟當年初識謝家小郎那般。

姜璇又想,興許那位侯爺是王公貴胄,那樣的人家到底是不同的。

“姐姐,那邊有個水榭!”

她松開阿殷的手,興沖沖地飛奔到水榭中左右盼望。阿殷笑著看她,也不著急,慢慢踱步前行。樹叢蒼翠,開了不知名的小花。姐妹倆遊走了一上午,都不曾見到人,想來是穆陽侯吩咐了下去。

想起穆陽侯,阿殷心情極是復雜。

無疑的,他霸道而強勢。可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溫柔,好幾次讓她險些深陷其中。幸虧腦子裏一直繃著一根弦,理智地束縛自己,不能深陷。

他是穆陽侯。

侯府宅院裏的勾心鬥角,穆陽侯母親家信中的委屈,還有諸位等著被賜婚給穆陽侯的貴女,這些都是她巴不得遠離的東西。一個謝少懷已經足夠了。

可是他不願放手,她似乎也別無他法。

阿璇說她瘦了,她焦躁無奈,心事重重,夜不能寐,又怎能不瘦?

她不認為穆陽侯對她的在意能維持多久,如今因為得不到尚且新鮮,以後若是不在意了,沒有家世,沒有依靠的她,在權貴遍地的永平又要如何自處?家信裏的簪花小楷寫得清清楚楚,宮裏的玉成公主愛慕沈長堂,聖上有意成人之美。

她念到這裏的時候,穆陽侯沒有任何反應,於他而言,想必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要帶她回去,不是侍疾丫頭,就是沒名沒分的侍寢丫頭。

她不願,可他這麽纏著她,她遲早一日也會被打上穆陽侯的人的記號,到頭來始終還是要去永平。

擺脫不了穆陽侯,她這輩子就別想安生。

事已至此,她得為自己另作打算。

山莊裏的房間不小,有裏外兩間,姜璇來了便睡在外間的榻上,阿殷睡在裏間。約摸是心事重重的緣故,她仍然夜不能寐,望著鴉青色的帷帳發呆。天將亮時,她悄無聲息地起榻,梳洗更衣。

隨後她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

她喚了小童帶路,去了灶房。

她燒柴煮了一鍋熱水,團了面粉,蒸了一鍋的饅頭。

小童一直跟在阿殷身邊,本想說這些粗活讓下人幹便好,可轉眼一想,又說不定是殷氏想給侯爺洗手作羹湯呢,便也沒有開口阻攔。後來又見殷氏揉了面團,做了十來個大饅頭,饅頭又大又圓,一點兒也不精致,本也想開口說饅頭做得太粗鄙入不了侯爺的眼,但又怕說出來傷了殷氏的面子,猶豫糾結了半晌,終於醞釀好說辭時,殷氏的饅頭已經出鍋了。

她利落地往盤子裏裝了三個饅頭,說:“做多了,剩下的勞煩你幫我放好。若我妹妹中午餓了,你拿給她吃。我妹妹特別喜歡我做的饅頭。”

說著,對小童微微點頭,端著盤子就離開了灶房。

小童傻了眼。

……居然不是做給侯爺吃的?

下人侍候穆陽侯更衣時,發現侯爺今日心情不錯,稍微拍了下馬屁,還得了賞。

到底是懂得察言觀色,曉得侯爺的好心情與那位殷姑娘離不開,又說道:“昨天小人瞧見殷姑娘與她妹妹逛園子,在水榭那兒坐了很久,似是很高興的樣子。侯爺體恤,殷姑娘此時心中一定感激侯爺。”

穆陽侯昨日給張蘇送行,夜裏才回了山莊,聽得此話,很難得接了話。

“有多高興?”

下人有點為難,很高興就是很高興,還能有多高興?只好說:“臉上的笑容掛了一整日。”

言默與言深兩人進來時,又聽到自家侯爺在問:“她起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