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陰差陽錯(第2/9頁)

阿殷說:“嗯,我去和母親說一聲我回來了,妹妹不必跟著我。”一頓,她又從袖袋裏摸出一個小巧的玩意,約摸有一寸大小,是個刻成猴頭模樣的核雕,她說:“送到浩哥兒屋裏,便說我今日偶然得之,然後你仔細觀察浩哥兒屋裏有什麽不一樣了。”

姜璇接到掌心裏,借著月光看清楚了猴頭核雕。

她感慨地道:“姐姐技藝愈發精湛了,外頭的都及不上姐姐的半個手指頭。”

阿殷笑說:“你若勤學苦練,亦能如此。”

說罷,阿殷擺擺手,轉身便往秦氏屋裏走去。剛進門,秦氏便嚷道:“你這死丫頭,又去哪兒野了?”

“娘,我和你提過的,昨夜夢見祖父了,今早才去給祖父上香的。”

秦氏哪會不知女兒的性子,說是給祖父上香,哪有上香到入夜才歸家?不過秦氏也不點破,嚷了句便算消氣,對阿殷招招手,說道:“過來,娘給你買了好東西。”

秦氏打開一個木匣子,裏頭有一對金簪。

“娘今日特地出去將你外祖母給的金鐲子融了,找工匠做了一對金簪,等你出嫁時正好可以戴上。阿殷,這世間也只有當娘的才會對你這麽好,你以後嫁人了可不能忘了娘。”

阿殷不動聲色地問:“娘,可是謝家那邊有動靜了?”

秦氏眉開眼笑地道:“明日是個提親的好日子。”

“娘,謝夫人真的松口了?”

秦氏眉頭一橫,道:“我們的阿殷萬般好,要娶你回去自然是得用正妻之禮。”秦氏合上木匣子,語重心長地道:“我瞧謝家的小郎君願意等你幾年,也是個真心,阿殷,如果一個男人真的心裏有你,其實當正妻也好,妾侍也罷,都是一樣的,不過是名分不同罷了。”

說起這個話茬,秦氏不由看向窗外。

不遠處,二姨娘陸氏的尖細嗓門不知說了什麽,惹得殷修文哈哈大笑。秦氏面色陰郁,又說:“陸氏就是掃把星,打從她進了門,不僅僅克了你祖父,還害得你父親不思進取。你若嫁了人,以後千萬不得狐媚夫婿,定當賢良淑德,操持家業。”

提起陸氏,秦氏滿腹埋怨,一股腦地說了半個時辰,方放了阿殷回去。

阿殷回了房。

因著父親生性風流,除了二姨娘之外,前不久又納了個三姨娘,二姨娘生有一子一女,如今萬般得寵,與大房同擠在最裏頭的院落,東邊是大房,西邊是二房。東邊有三個房間,從大到小依次分布,阿殷的房間在最尾處。

阿殷推開門,姜璇已經回來了。

姜璇是阿殷祖父的故人之子的遺孤,從小與阿殷一塊成長,祖父離去後,秦氏本不大想養個閑人,多得阿殷遊說,秦氏才勉強答應讓姜璇留下來。

兩人感情甚好,同吃同住,比親姐妹還要親。

“可從浩哥兒屋裏發現什麽了?”

浩哥兒是阿殷的二弟,今年十歲。阿殷還有個同胞親弟,比阿殷小兩歲,自小喜歡行商,四五年前便離開了家中,出去闖蕩,每逢過年才會回家。

姜璇低聲說:“我進屋的時候,浩哥兒正在念書,書是新的,書皮上寫了壽全學堂四字。”

此話一出,阿殷登時怔住。

春寒席卷而來,她的心口似有一道細縫,冷得她渾身打顫。姜璇問:“姐姐怎地臉色如此白?”阿殷半晌才回過神,喃喃地道:“壽全學堂哪是我們這些人能進去的?”

她定定神,又道:“時候不早了,妹妹先睡吧。”

姜璇曉得阿殷是個心裏有主意的人,也不多問,給阿殷沏了一壺茶,便先鉆進被裏。阿殷喝了口茶,熱茶滑過喉嚨,落入心底,可胸腔處仍然冰涼一片。

她一直知曉母親最疼兩個弟弟,她只是個女孩兒,不能替母親在父親面前爭寵,這些她從不計較,可是她卻沒想到有朝一日,為了浩哥兒的前程,母親一聲不吭就將她的婚事給賣了。

壽全學堂是恭城最為有名的學堂,也是出了名的門檻高。

學堂的夫子都是都城永平過來的,創辦這個學堂的正是恭城的謝縣令,進者需得有聲望的人舉薦,且一年的學費足足有二十兩銀子。二十兩銀子,足夠小家小戶的半年開銷,他們家不過是小家小戶,多得祖父行商時留下的積蓄,才能維持如今的生活。

她低眉斂目。

過了許久,她從箱籠裏抱出一個紅木匣子。她坐在梳妝台前,打開了匣子。

匣子裏整整齊齊地擺著六把小刀——毛銼刀、平銼刀、平錐刀、圓錐刀、尖錐刀、斜刀。

這是祖父留給她最寶貴的東西,核雕的必備器具。

她低聲道:“母親,你不疼我,我只能自己疼自己了……”

雞還未鳴,秦氏便起了。

丫環冬雲給秦氏打了水,侍候秦氏梳妝。殷家全家上下就只有一個丫環,一個雜役,還有一個看門的秦伯。秦氏對待下人不薄,體諒冬雲侍候一家子辛苦,時常將多余的小物賞給冬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