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甭提了,馬屁拍在馬腿上,少奶奶一聽說打死了只兔子就不高興了。連這窩小兔子也不要了。”

那衛士笑道:“這話可不能告訴公子爺,不然又是一場閑氣。”

“可不是。”潘健遲隨手將那一籃小兔交給一個女仆:“好好養起來,沒準過兩天少奶奶高興了,又喜歡這東西了。”

因為秦桑那句話,朱媽一直耽著一份心,只怕易連愷回來後,一言不合又和秦桑吵起來。誰知易連愷晚上回來得雖然晚,秦桑一直等打他吃晚飯也並沒有提起小兔的事情。

朱媽覺得易連愷自從在軍中任職,仿佛整個人沉穩了許多,不若從前那般浮躁,而秦桑亦不像從前那般慪氣,兩個人倒是和和美美,難得過了一段琴瑟和鳴的日子。

這日黃昏後下了一陣小雪,新任的符州省主席江近義特別巴結,派人送了好幾大塊鹿肉過來。秦桑叫人備了鐵炙子送到房中來,親自烤鹿肉,又暖了一壺蜜釀。

朱媽知道易連愷愛吃鹿肉,所以秦桑才備下酒菜,不由得覺得極是欣慰。從前姑爺雖然對小姐不好,畢竟小姐那個冷冷淡淡的性子,也好生不給姑爺面子。現在小姐可算是明白過來了,男人就是的哄著一點兒。只要小姐放出手段籠絡,哪怕姑爺現在是聯軍司令,還不是服服帖帖。

本來這幾日易連愷都是回家吃飯,可是今日不知道怎麽回事,左等也不回來,右等也不回來。

朱媽見夜已經深了,酒也燙過了多遍,鐵炙子燒紅了又冷,冷了又燒紅,朱媽不由得勸道:“小姐還是先吃吧,瞧這樣子肯定是又要緊的公事耽擱了,沒準半夜才回來。”

秦桑心裏卻惦記著是另一樁事情,聽著朱媽不著調地勸著自己,怕他瞧出什麽破綻。

因為易連愷偶爾也有回來遲的時候,於是秦桑胡亂考了幾塊肉吃了,因為擔心積食,她於是又引了半杯酒,果然胸口暖暖的。

吃過一碗稀飯,這時候外頭的自鳴鐘已經敲過十一下了,秦桑道:“看這樣子是不回來了,把這些都收了吧,開窗子透透氣。”

因為屋子剛剛烤完肉,所以有點氣味,朱媽打開半扇窗子,忽然“呀”一聲,說“好大的雪。”

秦桑走到窗前,只覺得一股寒風撲來,窗外卻是一片淡淡的銀光。路燈下白茫茫的一片,不僅地下全都白了屋頂上,樹木上亦都積了一層雪,天地間仍如扯絮一般,綿綿的下個不停。

秦桑吃過酒的熱身子,被這雪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朱媽連忙將窗子掩上,說道:“夜裏這風跟刀子似的,小姐別受了涼。”一邊說,一邊又去拿了床毯子來,給秦桑搭在腿上。

秦桑搭著毯子,歪在沙發上看他們收拾烤肉的家什,本來說歇一歇,可是外頭雖然在下雪,屋子裏的暖氣卻燒的極旺,不知不覺間就睡過去了。

她一覺睡的極淺,不一會兒就睡得有人進來,猶以為是朱媽。她神思困倦睜不開眼,朦朧說道:“你們先睡吧……我再歪一會……”

那人卻不聲響,伸出胳膊來,她只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竟然被抱了起來。睜開眼一看,原來是易連愷,不由道:“你怎麽不聲不響的進來了?”

易連愷見她雙頰微紅,呼吸間微有酒香,便笑道:“你自己喝醉了睡著,卻怪我不聲不響。”

“誰說我喝醉了。”秦桑道,“等你回來吃烤肉,左等也等不到,右等也等不到。酒也冷了,我就喝了半杯,誰讓你不回來。”

易連愷本是一肚子不痛快,不了回來之後見著夫人擁著薄毯海棠春睡,那模樣真如仕女圖般嫵媚動人,更兼這樣的軟言嬌嗔,不由得將那些不快跑到了九霄雲外,說道:“別提了,出了件大事,要不然早就回來陪你吃烤肉了。”

秦桑隨口問道:“又出了什麽事,難道又要打仗了?”

易連愷皺眉道:“只怕比打仗還要麻煩……”他不願細說,便岔開話去,“還有什麽吃的沒有,我連晚飯都沒有吃,這會兒胃裏跟火燒似的。”

秦桑忙按鈴叫進來朱媽,叫她吩咐廚房去重新做面條,又讓廚房燒了一大碗鹿肉。自己拿了小錫壺,親自燙起酒來。

易連愷心裏自不痛快,坐下來就著鹿肉吃了好幾杯酒,然後又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這才覺得整個人都松懈了下來,面酣耳熱,於是解開軍裝的扣子,說道:“今晚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秦桑甚少見他掉書袋,不由覺得好笑,說道:“果然是當了司令的人,連說話都跟從前不一樣,文縐縐了許多。”

易連愷一笑,卻端起酒杯來,又飲了一杯酒,說道:“從前你瞧不起我,自然處處覺得我不順眼。”

秦桑嗔道:“誰敢瞧不起你,說這樣的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