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第4/4頁)

說到這裏,易連愷心情卻不知為何又好起來,伸手在秦桑臉上擰了一把:“幸好我雖然年輕沒有兒子,不過有如此如花似玉的夫人,嘿嘿,倒也不算落了下風。”

他如此輕薄調笑,秦桑素來都不搭腔。

易連愷晚間另有公務,吃過晚飯之後就帶著衛隊出去了,唯獨將潘健遲和另一隊衛士留下來,吩咐他們不離秦桑左右。

潘健遲就守在起居室外,秦桑自在房中看了會小說,潘健遲卻趁著朱媽去倒茶,向秦桑使了個眼色。

秦桑知道他定然是有話跟自己說,於是遣朱媽下樓去取些電信送給值夜的衛士,說他們太過辛苦。

待朱媽一走開,潘健遲快步走到門邊,瞧見走廊中衛兵站得很遠,於是快步走回來,低聲對她說:“這個慕容灃,一定要殺掉。”

秦桑手一抖,杯中的茶濺出來幾滴,她放下茶杯,盡力心平氣和,問:“為什麽?”

“軍閥割據各自為政,這樣四分五裂,才會任由列強宰割。這是極好的機會,慕容灃是慕容宸的獨子,如果他死在了江左,李重年百口莫辯,慕容宸豈會輕易罷休?承軍與符軍一定會開戰,承符兩派軍閥實力相當,這一場大仗打下來,無論是誰輸誰贏,定是兩敗俱傷。”

“你們到底要做什麽?不打仗難道不行嗎?暗殺日本密使是為了阻止租借軍港,為什麽還要暗殺慕容灃?慕容宸雖然是軍閥,可如果沒有他在承州,俄國人早就占去了承穎鐵路。為什麽連一個十六歲的無辜少年亦要暗算?你們到底要做什麽?”

“小桑……”潘健遲聲音極輕,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可是他明明就站在她面前,他低聲道:“我沒有辦法向你解釋……這世上的事情不是那麽簡單,或許你弄不明白。可他是慕容宸的兒子,哪怕他只有十六歲,卻是承軍排除的和談特使。我們不是暗算無辜,這是他的出身,這就是他的命。”

“這樣的事情我不會再幫你去做。”秦桑道“上次日本特使的密電是我翻出了譯文。後來因為這件事情我不平靜了好幾天,但我覺得那是對的,哪怕你們用的法子見不得光。但這次我絕不會再幫你,承符打了這麽多年,如果再挑起戰火,不知道多少無辜的人要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我不會替你做這樣的事。”

“小桑,良藥苦口,眼下的時局,亦只能用猛藥去醫治,欲求天下和平,就只能把應該打的仗先打完了我們沒有軍隊在手,只能挑起各軍閥之間的內鬥,讓他們互相消亡”

“不必再說。”秦桑淡淡的說。“我不願看到挑起戰禍,打仗太苦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國家大事我不懂,但我不願意看到無辜的人受苦。”

符遠地處江南,地氣溫潤,雖然是冬天,但晴時亦暖,只是變了天,便是陰冷朝寒。這天一早便是冷雨瀟瀟。到了午後,細密的雨絲漸漸稀疏,一陣北風刮過,卻聽見一片颯颯的輕響,原來雨已經變成雪了。

雪珠子打在窗上,發出微微的響聲。屋子裏已經燒著汽水管子,暖烘烘的。雪粒粘在窗子上,不一會兒就化成水珠,緩緩地滑落下去,在玻璃朦朧的霧氣上劃出一道道水痕,縱橫交錯,可是不一會兒,更多的水汽蒙上來,整窗子就像是西洋的磨花玻璃,看不清外頭。

朱媽不放心那些女仆做事,自己從衣帽間裏將一件水獺皮的大衣拎出來,一邊撣著大衣,一邊嘀咕:“這樣的天氣,定規要出去若是受了涼”

秦桑拿著柄玳瑁梳子本來在哪裏梳頭,不知道想到什麽,不由得放低了手裏的梳子,她新近燙了頭發,烏黑的發卷蓬蓬的遮在象牙似的臉頰旁,倒襯著臉上沒有血色似地。

朱媽看到她兩道眉毛都皺到一起去了,不由得問:“姑爺真的不陪小姐去?”

秦桑說:“他有旁的事。”她不願意和朱媽多說。放下梳子便站起來穿大衣,穿好了大衣,從鏡子裏端詳了片刻,對朱媽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