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前朝慘案 今日人心(第2/2頁)

琉璃不由怔住了,阿史那社爾,那位以清廉自守聞名的大唐名將,竟然曾在龜茲大開殺戒?不但屠城,而且一屠就是五城?自己怎麽從未聽說過?但面前麴崇裕臉上的諷刺,聲音裏的沉痛,絕不可能是裝出來的!琉璃只覺得心裏就如塞了一團亂麻,一時不知如何接口。

米大郎卻應聲道,“世子所言固然不錯,所想卻不合情理!當年之事與如今不同,全然不同!”

他仰著頭侃侃而談,“當年龜茲被屠城,是因龜茲早已歸唐,卻與舊主裏應外合,襲殺了大唐的將領。鎮國大將軍屠城,一是為了復仇,二是為了……為了震懾西疆!讓投降的人不敢再叛,之後幾年,咱們這邊的大小貴人便再沒敢起叛心。而此次的怛篤城,卻是從不曾興兵叛唐,又是早已投誠。王總管為了一己私利,屠城劫掠,中飽私囊,此事若是傳將出去,日後還有誰敢歸降大唐?陛下愛惜名聲,定然不會饒了他!”

麴崇裕和琉璃不由都怔住了,麴崇裕低頭看著米大郎,眼睛微微一眯,“這話是裴長史告訴你的?”

米大郎點了點頭,“裴長史還道,若大唐陛下真不在意在外域的名聲,當年侯君集平定西疆何等大功,又怎麽會因在高昌的惡行而被下獄?這一次,怛篤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來降,當夜便被屠城,情形比侯君集所為更是殘暴,此事數萬唐軍都看在眼裏,王總管便是手眼通天,也絕不可能隱瞞下來。當今聖上性子仁和,縱然對王總管青眼有加,卻不會容忍他在西疆為一己私欲,做下此等惡行。至於程將軍,如此一來倒是更好,誰都保不了他……”

他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才道,“裴長史說,世子想來也知道,程將軍與太尉是多年的交情。”他的聲音變得有些猶疑,顯然不大清楚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是什麽意思。

琉璃卻立刻明白了過來,轉頭看見麴崇裕的神色中顯然有些震動,心頭頓時安定了一些:還是他想得周全!不等麴崇裕開口,她忙輕聲道,“世子若是擔憂長安的家人,我倒有一個穩妥的法子,世子想來也知曉,我曾伺候皇後之母代國夫人,又在國公府住過一段時日。世子若肯派出飛騎,私下替我傳信到長安,一則無論此事如何了結,都不會累及麴氏家人,二則,或許還可讓皇後從此知曉,世子的一片忠心!”

麴崇裕眉頭輕輕一挑,看著琉璃的眼神變得復雜起來,半晌才淡淡的道,“夫人果然考慮周詳。忠心不忠心,如今且不必提,只要不累及家人,崇裕倒也樂意見到那些喪心病狂之人得些報應。夫人若有手書需送到長安,崇裕願意效勞一遭。”

琉璃輕輕的出了口氣,轉頭向阿燕點了點頭。阿燕快步走到旁邊的高案邊拿起那個早已準備好的匣子,雙手捧到麴崇裕跟前。

琉璃向麴崇裕微微欠身,“拜托世子了。裏頭是我呈給皇後的信箋和當年代國夫人賞我的金梳,世子的人只要到國公府說上一聲庫狄氏遣人向代國夫人請安,想來會有人通報。這把金梳可請人先送進去,信還是當面交付的好。再者,於這軍國大事上,我也不會很通,信中只是稟告了屠城之事,世子最好選個口齒伶俐些的人,省得若是提及戰況,卻是一問三不知。”

麴崇裕看著面前並未上鎖的匣子,突然挑眉一笑,“夫人便這般相信在下,不怕麴某偷梁換柱?”

琉璃不假思索的笑了笑,“世子身有傲骨,定然不會助紂為虐,再者,此事遲早會大白於天下,世子又何必同流合汙,壞了名頭?”

麴崇裕默然片刻,伸手接過了匣子,淡然道,“送信之事好說,只是這米大郎,不知夫人打算如何處置?我回去自會告知蘇子玉,此處並無怛篤探子,只是蘇子玉絕不會善罷甘休。如今城門已封,麴某也不好攔著他大肆搜捕,夫人還應早做些打算。”

琉璃微微一笑,“想來蘇參軍並不曾告訴世子怛篤屠城之事,更不曾告訴世子,所謂怛篤探子乃是西州許多人識得的米大郎,既然如此,正該世子向他興師問罪,乘機置身事外才是。”

麴崇裕皺了皺眉,這樣做對他當然更有利,但如此一來,“那蘇子玉定然會帶兵前來,夫人又該如何處置?”

琉璃轉身走到堂舍門口,挑起了厚厚的氈簾。縱然隔著緊閉的院門,也能聽到院子外面隱隱有人聲嘈雜,她傾聽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頭。簾外日光斜照,她整個人就站在冬日明凈的陽光裏,沒有人能看清楚她臉上的神情,只是那聲音裏卻分明帶著陽光般笑意,“世子不必擔憂,我自有法子令他出不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