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俱到

許鳳佳的確是在小湯山過了兩夜才回的京城。

他是個忙人,能在小湯山陪著許夫人住兩天,已經算是破例,等回到京城,恨不得有一百個人同時找他出門。七娘子早上起來和他一起進樂山居給太夫人請了安,才出了屋子,許鳳佳就被二門上的婆子請了出去,“衙門裏有事請世子爺過去說話。”

這一出門,就耽擱到了半夜三更才回明德堂,中飯時派人回來說,“在宮裏吃,不回來了。”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報信的小廝又說,世子爺被幾個進京述職的戰友拉去飯莊子裏喝酒,叫少夫人別等他一起吃飯了。

在當時的大秦,男人們應酬越多,越是說明有本事,其實和現代社會也沒有太大不同。大家公子要是長年累月地呆在家裏,沒個人約出去放歌縱酒,那是會被人恥笑的。許鳳佳既然是個很有本事的男人,應酬當然也少不了,七娘子只好在燈下等到了二更,才等到了一個半醉的許先生。

“唉,次次出門,不灌上幾鐘黃湯,你也不甘願回來的。”七娘子忙上前幫著立夏等人為許鳳佳脫了外袍,又招呼了兩個中年媽媽來服侍許鳳佳進凈房洗澡,好在世子爺雖然一身的酒氣,但神智也還清醒,等到洗澡出來,除了臉上還紅撲撲的,倒也沒有多少不堪的醉態。

他喝酒進門,小廚房自然預備醒酒湯,七娘子親自坐在許鳳佳身邊監督,見他喝了幾口,就拿調羹攪著湯汁不往下喝,不禁就嗔道,“這湯就是趁熱喝才醒酒呢,你現在不喝,一會涼了就是喝下去也沒有用啦。”

許鳳佳大著舌頭,沖著七娘子吹了一口氣,語氣裏依然帶了幾分醉意,“黏糊糊的,我不愛喝,索性直接睡了也罷!”

七娘子忙按下他來,皺眉道,“不行,我有正事要和你商量,也是拖不得——你要不想聽也就罷了。橫豎明兒早上起來,你又沒有空了。今晚不聽,我也就索性不提。”

她說有正事要商量,許鳳佳畢竟還是當一回事的,世子爺甩了甩頭,將一頭濕發上的水珠,搖了七娘子一臉,才拉了七娘子,口齒不清地道,“那你喂我。”

七娘子一下燒紅了臉,掃了丫鬟們一眼,見幾個丫鬟都捂著嘴不言聲地退了出去,才別開眼,半推半就地被許鳳佳拉到了腿上坐著,拿過醒酒湯來,舀起一勺又吹了吹,才送到許鳳佳口邊,輕聲道,“你啊你啊,我好歹是一房主母,在丫頭跟前也要有點臉面……”

話尤未已,她的唇已經被許鳳佳封住,濃烈的酒氣頓時就竄上來,倒鬧得七娘子也有幾分醺然,他才依依不舍地退了開去,就著七娘子的手,喝下了那勺醒酒湯。

七娘子怔然望著燭光下這個微醺的男人,望著他微微燒紅的雙頰,被酒意點綴得格外明亮的眼睛……她一下有些失神。

半晌,七娘子才掩飾地別開了眼,輕輕地推了許鳳佳一把,怒道,“可惡,湯都抖到我裙子上了——你老實點!”

好容易哄著許鳳佳喝了大半碗醒酒湯,間中還要不斷將他試圖潛進衣下的手給拍開,這一頓折騰完,七娘子自己都有些醉了,氣息不勻地埋怨,“你到底還能不能商量正事了……不行!以後只要你喝酒了,就不能做!”

許鳳佳的酒意似乎一下消散了不少,他訝異地瞪大了眼,質疑,“這是做什麽?你就這麽討厭我吃酒?”

七娘子白了他一眼,才道,“我現在在吃固元補氣的方子,鐘先生上回給我把脈,說我體質有改善一些……雖說還不大容易有身,但畢竟,也不是沒有希望。可母體本來元氣就弱,要是受、受孕的時候你還是酒後,孩子很容易先天不足,或者會是癡呆,或者會有殘疾,都是難說的事。”

許鳳佳神色頓時一整,余下的一點酒意也就跟著不翼而飛——這男人其實千杯不醉,只是很喜歡放縱自己沉醉在半醉半醒的微醺中,可一旦受到刺激,刹那之間,似乎就可以將酒精帶來的影響,排斥不記。

“還有這樣的事?”他略微吃驚地提高了聲調,旋即又沉吟了起來。“是鐘先生告訴你的?”

七娘子毫不猶豫地就把事情推諉到了權仲白頭上,“是瑞雲的哥哥和她閑聊時說起的,所以現在九哥是再不喝酒了。”

九哥的確是不喝酒的,不過只是因為這孩子自制,卻與權仲白的叮囑沒有多大關系。

許鳳佳臉色一變,“那四郎……”

七娘子白了他一眼,嗔道,“四郎多聰明,難道你還看不到?”

她也不禁嘆息,“只可惜孩子學說話究竟是慢了一些……”如若不然,將來兩兄弟之間起爭執的可能就更小了。

雖然四郎的智商被證明了沒有大礙,但許鳳佳卻好像還心有余悸,他隨手拔下七娘子食指上的青玉戒指,戴到了自己小指上,朗聲道,“以此為約,孩子出世前,我再不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