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章

近日夥房忙了起來。

因著蘇灼灼生辰,所以提前兩日便要開始著手準備菜品。我聽話的窩在院子裏不出門,閑得無聊便也幫著幹活,姑娘們已與我很熟了,亦知我待得難受,也就任由我到處搭把手。

如今我方知,瞿簡生性孤高,不喜奢費,是以門中弟子從上到下都謹遵教誨,每月余出吃穿用度,全都施給了城中孤寡乞丐,深得崇陽白姓尊崇。我覺著瞿簡這老頭兒,除了不喜歡我這點,其他倒真是頂好的一個人,可惜忒可惜。

正因如此,蘇灼灼生辰便顯得尤為排場起來,可謂是瞿簡鮮少同意鋪張的宴會了。我開始有些羨慕,但後來便也淡了心思,若人人都要去比,如何能落得好心境。眼下我有吃有喝甚麽都不操心,待去了武湖會,這等悠哉日子只怕再也尋不見了,該趁現在好好樂呵才是。

生辰宴前一日,崇陽的花坊送來一批妝點宴會的鮮花,部分用於裝盤,另一部分卻是擺在廳中的,要蘇姑娘親自挑選。因夥房姑娘們討厭汀蘭,是以誰都不想去,最後全都巴巴的瞧著我,反正我眼下亦無事,便應承了下來。

將每種花都折了幾枝捧在懷中,一時間花色繽紛濃香四溢,我覺著最近也沒怎麽招惹蘇灼灼,她應不會趁機尋我晦氣,便問好路線去了她的院子。

然到了那裏卻只見到汀蘭,蘇灼灼不在屋中。

“這等事還要勞煩金姑娘來做呢,那幫下人真是不懂規矩。”不知為甚汀蘭笑得一臉賤兮兮:“姑娘在夥房待得可還習慣?”

我笑了笑道:“甚麽叫那幫下人,難道你竟是上人了麽?”

汀蘭面色一黑,登時語塞,頓了頓卻又笑了,眼中很有幾分得意之色:“金姑娘愛說笑,你來找蘇姑娘,可惜她眼下……”

我隱隱覺得她說的不會是甚好話,便聽她欠揍的又笑了一會,故意慢慢道:“……眼下正在曲公子屋中呢。”

在曲徵屋中?

“那有甚麽,”我面上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情狀:“曲徵入瞿門兩年多,只怕與蘇姑娘同在一屋中的時機多得很,可惜……”

我得瑟的轉過身:“可惜後來還是與我訂了婚唉。”

汀蘭立時就炸了毛,然她跳到我面前那一瞬間,大約想起我武功比她高明那麽一丟丟,是以很快便換了副屎一樣的表情縮了回去,看樣子已在心中將我鞭屍了一百遍。

我面上雖輕松,心中卻已然開始咆哮。

——曲徵這貨招蜂引蝶竟然都招進屋裏去了是當我死的咩!

我前腳剛走進曲徵的院子,便見瞿簡負手緩緩踱步,似是正要出來。因著上次相見不歡,我立時別過頭做出一副“我看不見你”的德行,不料瞿簡卻頓了腳步,淡淡的瞟了我一眼,唇邊發出一聲清晰的哼笑。

……

這老頭兒不是心情極好就是吃錯藥了,我撓撓頭瞧了一眼他離去的背影,聳了聳肩,一轉身卻瞧見曲徵的房門緊閉,心中不由得酸了酸,孤男寡女的,甚麽事不能開著門說麽。

我捧著一懷的鮮花,伸著耳朵聽了許久,卻沒發覺一絲動靜,這二人到底在作甚?我腦中不住猜測,心中猛然咯噔一下,浮現出一個畫面來:曲徵摟著蘇灼灼,兩人無比寧靜美好的躺在床上……

美好的躺在床上……

躺在床上……

床上……

我氣血上湧,沖動的毛病又犯了,只站直了身子一把推開房門。

一陣清風隨著房門悄然而入,攜著我懷中的花香,伴著淡淡的冬日暖陽,柔柔落進屋中。

蘇灼灼端坐窗邊,不施粉黛如同清水芙蓉,一頭烏發悉數落在月白紗衣間,仿佛錯落凡塵的九天玄女,極盡天然去雕飾的清美。曲徵站在案前,玄袍將腰身勾勒得很是玉樹,修長的手中執了筆。因我忽然推開門,兩人便都向我看來。

這……大約是在作畫。

我有點尷尬,撓撓頭道:“咳咳,那個,花坊送花來了……我代人來問蘇姑娘的意思,看明日擺哪幾種好。”

曲徵未答,手中的筆也沒有落下,一雙幽深的黑眸便落在我身上,像是要將人生生吸進。我被他瞧得後背發毛,只得討好的堆起一副笑,心中暗暗罵娘。

蘇灼灼倒是意外的給面子,大約是正在曲徵畫中,不便對我跳腳,只挑了我懷中鮮花的幾個顏色品種說了,我怕自己記不住,便將她說到的鮮花收在懷中,剩下的一股腦兒插在曲徵房中的瓷瓶裏,就當清新環境。

“這幅畫便是師姐要的生辰禮了。”曲徵淡淡瞧了我一眼:“百萬你過來,看看畫得可還好?”

我故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伸頭瞧了一眼,雖有些準備,卻仍被他一手妙筆丹青震懾了。這貨從小是怎麽過的?琴棋書畫色藝雙絕不去掛牌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