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事

姬央一看到那伸出山崖的涼台, 就忍不住奔了過去。山風吹得她衣袂獵獵作響, 臉也刮得有些疼,可都比不上面前那條璀璨燈河帶來的震撼。

衡水從信陽城東北角逶迤蜿蜒而來,在侯府附近因河道切割而成了衡水湖, 湖水蜿蜒西來,筆直地沖著姬央現在站的這個角度而來, 就像那銀河是為自己奔騰而來, 怎能不叫人心動。

姬央站在壽山上, 視線正好可以躍過信陽城的內城墻和外郭,將整條衡水盡收眼底。那衡水畔玉樹戴彩,畫墻列燈, 到映入河道,就像一條流光四溢的月練。

此外還有那祈求姻緣的姑娘在水邊放燈,蓮花燈似從九天銀河落下,又像一顆顆鑲嵌在河道裏的寶石。

花燈節千家萬戶都安歇得晚,俯瞰過去信陽城是一片星星燈火, 明明滅滅一如天宮。

姬央被美景所憾, 靜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沈度並沒有上前,回身朝他大力地揮了揮手臂, “你怎麽不來看?”

美景再美,但看多了也就平常。這壽山觀燈沈度年年都來, 今年更甚,自然沒什麽稀奇。可是看小公主土包子進城一般稀罕,沈度也不忍掃她的興, 往前走了幾步在姬央旁邊站定。

姬央順勢往沈度肩上一靠,可還是覺得不滿足,幹脆掀開他的大氅鉆進去摟住他的腰。

“你沒有骨頭嗎?”沈度譏誚道,小公主的毛病太多,動不動就愛貼著人、摟著人便是其中一條。

姬央仰起頭笑道:“我看到你骨頭就酥了。”

沈度忍不住蹙眉,“哪兒學來的淫語?”

“剛才在豆腐西施那兒吃豆腐的時候,有個男的不就是這樣說的嗎?”姬央道,她腦子太靈了,就沒有她記不住的。

沈度扣住姬央的腦袋壓向自己的胸口,“以後少去東肆。”

“嗯。”姬央應了一聲,如斯美景之前,她根本就舍不得違拗沈度的任何意願。

整座壽山似乎都沒入了松濤裏,越發顯得寂靜,兩個人誰也沒再開口,只俯瞰著腳下的萬家燈火。

天下美景無數,但沈度最愛的還是萬家燈火,寧謐而富足。昔日也曾想過,待來日高處不勝寒之時,也願能攜手愛侶指點江山。不過那個人選可從來沒想過會是眼前這位。

沈度垂眸看著姬央光潔的額頭,雖然沒想過,但此刻似乎也並不覺得違和,他在姬央的額上親了親,可惜又捅了馬蜂窩了。

姬央那就是得寸進尺的主兒,沈度親了她的額頭,她就踮腳想去親他的嘴唇。

沈度被姬央拽著衣襟只能低頭任她施為,她的唇瓣上還殘留著一絲糖葫蘆的酸甜,嘴裏也帶著山楂的香氣,卻比糖葫蘆又好吃了百倍。

先是姬央捉著沈度的衣襟不放,到後來已是沈度掐著姬央的腰不許她後退。

風中只余略顯粗重的呼吸,親昵極易使人情動,姬央早就沒了神智,若非沈度還保持著清醒,兩人只怕就要玷汙佛門清凈地了。

門外有人扣門,沈度應了一聲,那人只道:“侯爺,景陽先生回來了。”

王景陽明日就要離開信陽,沈度今夜前來也要替他踐行之意,至於姬央那是因諾在先,所以也不得不攜來。

“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讓寺僧給你做了齋菜,寂寂寺的齋菜雖不出名,卻是信陽最好的。”沈度安撫地摸了摸姬央的頭,示意她要乖乖的。

“景陽先生是什麽人啊?”光是聽這稱呼就知道沈度很看重他。

“一個隱士。”沈度道。的確是個隱士,所以盡管沈度很心誠,但也沒能打動心如止水的王景陽。他也不想強人所難,畢竟人各有志,並非人人都要建功立業,志在天下。

姬央長這麽大見過的人不多,隱士就更是沒見過了。她嘴裏吃著齋菜,雖然清香可口,但心思卻不在這上面,一個人吃飯多無聊。

姬央出得門去,那景陽先生就住在隔壁,不過門口站著侍衛,黑臉一張,姬央權衡了一下,覺得從正門進去的可能性不大,她雖然是公主,但在信陽她的面子一點兒也不好使。

姬央重新回到露台,隔壁也有露台,兩個露台之間隔了不足三尺寬的距離。對常人而言還是挺寬的距離,何況下面是還深崖,若是掉下去就只能粉身碎骨了。

但姬央自恃藝高人膽大,她先顫巍巍地站上露台的木欄杆上,擡起腿比劃了一下距離,若是狠狠心還是能跳過去的,只是不能害怕,一害怕就完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將袍子撩起往腰帶上一插,聽見隔壁沈度的聲音,頭腦發熱地就跳了過去。

屋內,沈度的耳朵動了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卻又覺得那的確是小公主做得出來的事情。

姬央沒掌握好身體的平衡,雖然順利地跳了過來,但膝蓋卻跪地了,剛直起身就見沈度一臉陰沉地站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