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圓

沈度看著姬央不說話。可是他這種無形的威壓偶爾也有失靈的時候。

最終沈度還是領著姬央去了東肆, 她手裏拿著箬葉包的黃雀鲊正啃得香。這種多骨少肉的東西吃起來最有味兒。姬央吃完以後, 連手指頭都想舔舔,但到底是覺得不雅,只弱弱地道:“我還想再買一只。”

沈度點點頭, 又領著姬央往回走。

姬央心滿意足地捧著另一只黃雀鲊擡頭問沈度,“六郎, 你不吃東西嗎?”

沈度對一邊走一邊啃黃雀毫無興趣, 女子做來還覺可愛, 但男子做來就甚是奇怪。

“走吧,前面有一家凍豆腐做得極好。”沈度道。

“凍豆腐?”姬央沒想到沈度對東肆居然還有了解,“你吃過?”

沈度點了點頭。他說的那家凍豆腐攤前人滿為患, 桌椅早無,許多人端在手裏站著就呼嚕吃了一碗。

沈度領著姬央在旁邊立著等候,並不見他以勢壓人。姬央搓著手在一旁來回換腳站。沈度心想,看來小公主不僅話癆,還多動。

沈度伸出手將姬央的雙手握在掌心裏, 替她驅寒。

姬央心裏一甜, 得意忘形之下忘記了今日著的是男裝,硬是擠入了沈度的大氅裏取暖, 看得那些個凍豆腐的吃客竊竊私語。

雖說龍陽之好、斷袖之癖古已有之,但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親近而狎昵的卻是少見。眾人又見沈度清雋貴重, 風采灼人當乃女子佳婿,哪知卻好為□□之事,實在讓人甚為惋惜。

尤其是吃客中的婦人, 更是頻頻拿眼來睃沈度,心裏暗道一個“可惜”。但當今之貴人通常都是男女雙好,是以她們心裏雖然覺得可惜,卻也有那大膽的上前逗弄。

花燈節本就是最熱鬧甜蜜的節日,男女看對了眼往那橋洞、樹叢裏一鉆就能成其好事。女兒家這一日也最是大膽。

凍豆腐旁邊一家的豆腐西施腰系紅綢,扭得跟水蛇似地嬌滴滴喚向沈度,“郎君,別傻站著呀,到我家吃蝦圓豆腐吧,又鮮又圓哦。”說著話那豆腐西施還挺了挺胸,也不知說的是豆腐圓還是胸脯圓。她穿得極少,又站在鍋邊熱氣熏人,熱得露出小半個胸脯,在這每個人都裹得嚴嚴實實的冬日也算是亮眼了。

姬央往沈度面前一站,看著那豆腐西施俏臉含煞道:“什麽郎君?誰是你家郎君啊?”

豆腐西施朝姬央也拋一個媚眼,“哎喲,小郎君吃醋啦?來來來,姐姐也給你煮一碗。”說話間豆腐西施已經熟練地用篾篩將鹽鹵豆腐團給跌圓了,往那滾水裏一放,撈起後舀了一大勺鮮湯放入碗裏,端起碗朝姬央送了過去,“喏,小郎君,先給你吃。”

這豆腐西施也是聰明,知道在那位清貴郎君之前,該先討好娘娘腔小郎君。

姬央聞著那蝦圓豆腐香氣撲鼻,又見剛才那西施跌豆腐的動作十分花哨好看,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後朝沈度看過去。

“嘗嘗吧,也不錯的。”沈度道。

姬央嘗了一口,她也嘴刁的,這豆腐圓子根本就沒有賣相那麽好吃,再好看也就是鹽鹵豆腐,說不得這攤前的人都是來看豆腐西施搔首弄姿的,不是用嘴,而是用眼在吃豆腐。

姬央沉著臉將碗往沈度跟前一推,“你覺得不錯,你吃啊。”

沈度本就愛潔,怎可能吃姬央的剩菜,將碗往旁邊一推,取了錢往桌上一放就要拉著姬央走。

那豆腐西施卻大叫一聲,“歹命哦。有這樣浪費的嗎?哎喲喲,可心疼死我了,這天下多少人吃不起飯啊,怎麽能這樣浪費喲。”

也不知那西施是何方人士,一口話腔調怪模怪樣,卻又軟儂好聽。

沈度起身的動作一頓,又坐了回去,拿起筷子夾起姬央吃剩的蝦圓豆腐往嘴裏送。

姬央很不滿意沈度居然聽豆腐西施的話,她拿眼狠狠瞪向那西施。

可豆腐西施那是老江湖,哪裏會將這樣的嫩雛放在眼裏,她其實早看出姬央是個女孩兒了。她也不是就肖想上沈度了,只是難得遇上這樣俊的男人,不勾搭一番殊為可惜,再說還可以順便賣豆腐呢不是?

姬央拉了拉沈度的袖子,“你怎麽聽她的呀?”平日多不假辭色的一個人啊,這麽輕易就改了主意,怎麽能叫姬央不吃醋。

沈度卻並非為了豆腐西施這個人,只是被她的話觸動,的確是還有很多人在餓肚子,西北今年還遭了雪災,他身為牧守當以身作則,的確不該浪費食物。

豆腐西施見沈度吃她的豆腐,笑得跟花兒似的,往旁邊的凍豆腐攤上給沈度端了一碗凍豆腐,“喏,郎君,給你吃豆腐。”

“多謝。”沈度朝豆腐西施道了謝,對她的媚眼含笑以接,並不使人難堪。

旁邊那些吃豆腐的男兒立即就怪叫了起來,“喂,西施,你不是從來不準在你攤子上吃豆腐的人去旁邊那家端豆腐麽?今兒怎麽自己打破自己的規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