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行(二)

帳篷中那兩人裏最會察言觀色的翠花已經連呼吸都屏住了, 偏偏姬央雖然素來對沈度都是小心翼翼討好的, 但她從小嬌養長大,在察言觀色這項本事上真是差太遠,所以她那眼睛就跟白長了似的, 一點兒看不出沈度的寒氣肆溢。

“郎君,我聽說塞上的羊和我們那兒的山羊不一樣呢, 吃起來不膻, 肉肥而美, 我們能不能烤一次全羊啊?”姬央無知無畏地貼著沈度道。她素來見著沈度就腿軟,總愛挨著他、貼著他,以示親近。

“行啊, 這麽喜歡吃烤全羊,我把你留在塞上送給鮮卑人,你就可以天天吃了。”沈度道。

這話語氣不對!姬央總算是察覺出沈度的不豫了,心知他素來節儉,大概一頭羊挺貴的, 因此姬央趕緊道:“那我不吃了。”說著話姬央又拿眼去偷看沈度, 見他神色沒有絲毫回暖,又補充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愛吃肉的。”

對著姬央沈度真是想發火都發不出來, 因為她認錯的速度太快了。

“早點兒睡吧,明日還要趕路。”沈度道。

晚上自然沒有什麽娛樂活動, 連日常的擁抱都沒有,姬央看著沈度背對著自己的肩膀心想,這些時日連日大雪, 只怕冀州也遭了雪災,自己卻還惦記著吃,沈度生她的氣是應當的。

姬央輕輕將臉貼在沈度的背上,來回摩挲著,就像蹭主人大腿的小貓一樣。唯有沈度硬得起心腸,一晚上都沒搭理姬央。

直到半夜聽到巨大的動靜兒將人驚醒。

姬央被驚得猛地坐起來,眼睛都還沒睜開,手就探過去摸沈度,嘴裏道:“怎麽了?怎麽了?”

沈度捏了捏姬央的手,將她重新用被子裹住,“我去看看。”

原來是晚上大雪將一頂帳篷壓塌了,幸虧沒傷人。至於其他帳篷,雖然沒有被壓塌,但門口已經堆了一尺來高的雪,想出去都困難。

劉詢看了看天色道:“這天大概還要下雪。”

沈度也望了望天色,“我們時間有限,必須啟程,趁著這會兒雪停,趕緊趕路。”

姬央以生平最迅速的速度穿好了衣裳,早飯自然沒得吃,只能騎在馬背上啃幾口幹糧,雪風被吸入肺裏,凍得人直抽抽。

雪薄之處,馬蹄將昨夜的雪踩踏、壓實,最終壓成了冰渣,走在後面的馬蹄很容易打滑。而雪深之處,若雪下有坑,馬蹄也可能折斷跌倒。

翠花騎馬已經小心翼翼地了,可為了趕上大家的速度,她也只得咬牙堅持,結果她再小心也沒有用,那馬騰起來之後,落地時遇到雪坑,一下就跪了下去,因著慣性往前滑了好幾丈,堪堪碰上姬央的馬腿。

姬央的馬被擊中,嘶鳴一聲將姬央拋了起來。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眼看著姬央和翠花兩人都有喪命之險,虧得沈度有命青木保護姬央,所以他的馬一直跟在兩人身後,見著姬央遇險,青木騰空而起在空中將姬央接住。

兩人落地時沈度剛好策馬回來,他的視線在青木摟著姬央腰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皺了皺眉眉頭。

若僅僅是因為嫉妒,沈度絕不至於形於色,他只是再一次領悟到自己的確對姬央放了過多的心神。

女人之於沈度這樣的人來說連衣服怕都比不上。當今風氣就是這般,除了正妻之外姬妾都可以拿來送人,有客人時,叫她們前去侍奉也是有的。

僅僅只為了一個男人摟了摟她的腰肢便覺得礙眼的占有欲讓沈度產生了不小的警惕。

沈度下了馬將姬央拉過來,掃了地上那兩匹馬一眼道:“這下是自討苦吃了吧?”

驚魂未定的翠花早就在雪地裏跪下了,她心裏只感謝老天,虧得少夫人沒事,不然就是殺了她也難贖其罪。

姬央心知雪地裏跪著有多傷腿,“起來吧,別跪著了,我不是沒事嗎?”

翠花瑟瑟不敢動,只覺得頭頂那兩簇冷冷的目光凍得她直往雪地裏沉。

姬央嘆息一聲,這翠花也太膽小了,她只能親自上前扶起她,好歹是她自己同意帶來的,自然是什麽後果都要自己承擔,何況姬央性子裏本就有些護短,哪怕是自己不喜歡的人,只要歸她管,她也不能不照應。

“起來吧,傷著腿後面的路你怎麽走?況且你這才騎馬幾天啊,能騎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不用放在心上,剛才只是意外而已。”姬央道:“快把腿上的雪拍掉吧,仔細凍了膝蓋到時候可不好醫。”

“行了,上馬吧。”沈度發話之後,翠花這才敢真正的直起身。

他們一行人為了趕路都帶了多余的馬匹,翠花的馬雖然折了腿,但有馬醫包紮,不載人的話在後面可以跟著慢慢走,能不能活命就只能看老天了。

因著這樁意外又耽誤了點兒功夫,雖然還是上午,但天色已經黑壓壓地像黃昏了,眼看著就有一場暴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