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行(三)

因為沈度語氣頗為嚴厲, 姬央又只好重新坐起身, 囁嚅地抱怨,“可是我咬不動啊。”

沈度將那冰饃饃掰成拇指大小一塊塞進姬央嘴裏,“你不是最好奇嗎?烤饃饃吃過了, 冰饃饃沒吃過吧?”

姬央的牙齒都被凍疼了,完全是用嘴裏的熱氣把那冰塊兒給焐熱了這才敢吞下去。

才剛吞下去, 第二塊就又送到她嘴邊了, 姬央只覺牙疼, 不情不願地張開一點點嘴巴,結果這次嘴唇碰到的卻是溫熱的饃饃,她萬分驚訝地看向沈度, “怎麽是熱的?”

浪費內力給她加熱的唄,所以女人就是麻煩和累贅,沈度通常只願意在晚上的床上看到她們。

因著有了熱食,連沈度遞給她的水囊都有些溫熱,姬央好歹吃了一點兒東西, 這才酣甜地睡了。

早晨被喚醒時, 天才將亮,趕路總是最辛苦的。

姬央懶洋洋地爬上馬背, 她畢竟是個姑娘,哪怕身體底子再好, 這樣連日趕路也有些受不住,剛擡手掩著嘴打了個哈欠,無意間掃了一眼白茫茫的雪地, 嘴上疑惑地“咦”了一聲。

“怎麽了?”沈度替姬央將馬韁整理好遞給她,上面的冰渣子都已經沒了。

姬央指了指不遠處的雪地道:“那邊那個小雪堆,昨晚好像不在那個位置。”

沈度和身邊其他人順著姬央的手指看過去,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區別來,甚至都看不出姬央嘴裏所謂的雪堆在哪裏。何況昨晚的雪堆在今天早晨看來有所不同,這豈非很正常的事情?

面對沈度質疑的眼神,姬央只能道:“可能是我看錯了。”

但實際上姬央很少犯這種錯誤,從小她的房間裏任何東西即使只挪動一粒米的距離她都能發現,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那畫面在她眼裏會有些違和,因此她才會疑惑。

沈度自然是不信姬央的,“抓好韁繩。”說罷,他就丟開了姬央的手,往他自己的馬走去。

說來也是巧,沈度的馬正好在姬央所指位置的附近,沈度走過去時恰巧經過。如果不是姬央的話叫沈度對這塊小地方添加了注意,放在平日他恐怕還發現不了腳下的異常。

那人隱藏得極好,橫臥在雪地裏,呼吸和心跳都控制得接近於無。

吳龍被沈度從雪地裏提起來的時候都沒弄明白他是如何發現自己的。他從小練習潛藏之術,能在人群裏仿佛隱形一樣,那些人就是從他面前經過也絕不可能發現他,這還是他第一次失手。

姬央也是驚呆了,她雖然覺得那微微隆起的雪堆位置有些不對,但絕對想不到下面居然會藏著那麽大一個人,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心裏直呼大開眼界。

姬央好奇地往前湊,卻被沈度一把拉住,“走吧。”

“不用管他嗎?”姬央疑惑地問。

自然有人會管。沈度的黑甲親衛裏,青木負責保護之責的甲組,而白噩則專司刑訊。這等場面自然不能叫姬央看見,所以沈度帶著她騎馬先行,白噩若是撬開了吳龍的嘴,自然會趕上來稟報的。

姬央頗為失望地一再回頭看,“這人好厲害呀,他那樣躺在雪地裏居然沒被凍死,真奇人也。”若是可以,姬央是很想學一學的,她想學的東西總是稀奇古怪的,也難為當初在洛陽時,她母後替她找了不少奇人異士做先生。

沈度沒有回答姬央,他望著前面不遠處的河流,心裏已知這就是濡水了,過了濡水不遠便是幽州馬場。

沈度側頭看了看姬央,心裏說不驚奇是不可能的,昨日那般暴雪,目不辨路,姬央說出方向時,他也不過是將信將疑,卻不想她真是找對了。

“你也挺厲害呀。昨日那樣的情形也沒迷失方向。”沈度這話滿含試探。

姬央很不好意思地理了理耳發,“我從小到大就沒迷過路,洛陽宮中的密道,我第一次偷偷跑進去時可嚇壞我父皇母後了,他們又不敢聲張,可好笑了,急得跳腳,最後我自己鉆出去的時候,長那麽大還是我母後第一次打我。”

洛陽皇宮的密道,姬央毫無戒心就說了出來,沈度一時都不知該說她什麽好。

沈度早就聽說洛陽宮中有地宮密道,復雜如蜘蛛網,若無人引路,只能於地宮中迷路餓死。

那地宮並非魏朝營造,在前朝據說就有了,沈度也是從前朝典籍裏看到的,想必後來經過魏朝歷任天子修繕,定是更為復雜穩固了。

不想那傳聞今日卻被姬央給佐證了。

姬央卻不知沈度心中的驚濤駭浪,繼續道:“那地宮可復雜了,我走了五日才走出去呢。”

“那你吃什麽,那五日?”沈度問。

姬央又不好意思了,她幼時是個小胖墩,隨身都帶著零嘴兒,從來不缺吃,“我身上帶著糖果呢。”

姬央怕沈度糾結於她隨身帶糖果的惡習,繼續道:“那密道修得可真夠惡心人的,每條路都長得一模一樣,連門都是一樣的,裏面每個房間都是一樣的,害我走了好些冤枉路,不過還是難不倒我。”姬央說話的樣子十分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