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思親親不欲(上)

“荊軻刺秦王失敗,所以魯勾踐說他不講刺劍術,因而失敗。”

紫扇“哦”了一聲, “好復雜。”

阿霧點點頭,是挺復雜的,聯系這幾日所發生的事情,榮五還真是有感而發的。她自比秦王,諷刺阿霧她們“不堪論劍“,根本奈何不了她們,前日僥幸,不過是魑魅魍魎之計,欲攫取她們的魂,那真是妄想。

只可惜秋色廣為傳遞這兩句話,卻是俏眉眼做給了瞎子看,沒幾個人能看懂,若非這兩句到了阿霧的眼前,只怕根本無人能欣賞才女之作。

阿霧想了想,提筆在那張白紙上也寫了兩句話,“金釵羞作匣中劍,不許他人夜點燈。”

這是說,“韓式”那支金釵若知道了榮五的以她為“魑魅魍魎之劍”只會羞作她匣中之物。再有金釵有喻貴女之意,匣中劍又可指深藏之陰險,這一句,將個榮五狠狠諷刺了一頓。

接下來的一句夜店燈,化用“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古語,又諷刺榮五,說她自己州官點火,先算計了阿霧,卻不許阿霧她們“點燈”回擊。

“喏,將這張紙從哪兒來的還回哪兒去。“阿霧寫好後,遞給紫扇。

“姑娘的字兒可真漂亮。”紫扇捧了阿霧的字,贊道。

“你又懂了。“阿霧笑話紫扇。

“我雖不懂怎麽好,可我就是覺得好。比五姑娘的好。”紫扇自從聽了阿霧給她論詩,再不覺得榮五厲害,反而覺得自家姑娘什麽都懂,大道理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可真是厲害。

且說,榮五得了阿霧回的兩句後,並沒什麽話說。夏芳、秋色在一旁看了,都罵阿霧,“六姑娘怎的這般惡毒,居然這樣罵姑娘,姑娘的詩又沒說他們什麽?”

能說出這樣的話,這說明夏芳、秋色都看懂了阿霧這句詩的含義。阿霧所罵,通俗易懂,也可謂是酣暢淋漓了,該看懂的人都能看懂。

再反觀榮五的兩句,便是夏芳、秋色都沒看明白。

罵人之話,要如何才暢快、痛快,自然是要罵得別人明白,這才暢快,你罵的話若大家都不懂,那也就是白罵了。

是以,阿霧痛快了,榮五卻虛火上湧了。

從這些事以後,榮五見著阿霧的面,難免就有些訕訕,姊妹情誼是幾乎沒有了的。

但如此鬧了一番後,好歹老太太那邊消停了一陣子,榮四雖然依然刻言薄語地對待阿霧,但再也不敢動手了,須知二太太收拾其她來,可是毫不手軟的。

入了秋,阿霧沒料到能從顧惜惠那裏得來好消息。

顧惜惠生辰小宴,居然邀請了阿霧,這是阿霧萬萬沒料到的。她自以為同顧惜惠並沒太大交情,但這也抹去不了她們曾經一起偷窺過美男的“過命”瓜葛,所以顧惜惠還是邀請了阿霧。

而阿霧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墮落至此,會因為顧惜惠的一個邀請而雀躍萬分。若是前世有人告訴她,她會有這樣一天,阿霧一定會叫人把說話的人叉出去,再潑她一嘴狗糞。

這輩子,阿霧卻為了能見福惠長公主一面,而巴心巴肝地歡喜顧惜惠的邀請,同時對顧惜惠的惡感也少了許多。

同樣受到邀請的還有榮五,榮四嘛就沒戲了,顧惜惠再賢惠一個人,也是有品格的,她並不害怕得罪一個區區榮四。而以後榮四若見了她,依然還會像哈巴狗兒似的搖著尾巴上去搭話的。

阿霧懷著激動並有些虔誠的心情在衛國公府的角門下了馬車。

榮五和阿霧的腳剛落地,就有丫頭、婆子領了她們入垂花門,換了輛青帷小車徑直去了花園。阿霧即使不掀開簾子看,也知道小車行到了什麽地方,鉆過了什麽門。

可惜阿霧最熟悉的地方卻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顧惜惠在瀉芳閣設宴,阿霧是極喜愛此處的,瀉芳閣立於水閘之上,瀉芳流玉,夏日最是避暑納涼的勝地。阿霧愛那水霧飛濺而起的涼意,但她身子弱,福惠長公主一般是不許她久坐的。

可是如今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顧惜惠的了,阿霧的心難免酸楚,像個被搶了玩具的小姑娘。

一行下人將阿霧和榮五送入閣內,阿霧入閣一看,才知道在座的還有長公主。

阿霧本以為不一定能見著長公主,沒想到這般輕易就看見她在眼前了。阿霧那顆小心眼子難免又窄了些,顧惜惠的生日宴關長公主什麽事啊,她卻坐在這裏為顧惜惠添光。

女兒對母親的獨占性其實絲毫不輸於未來對丈夫的獨占性,她們容不得任何人同她爭奪這份母愛。有時候連兄弟姊妹都不行,更何論是堂兄妹了。

實際上阿霧真的是誤會了長公主。長公主今日之所以會坐在這裏,完全是因為聽了顧惜惠的話。顧惜惠見長公主思念女兒過度,身子一直病著,便忍不住將阿霧畫畫很像康寧郡主的事情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