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嫁衣(第4/18頁)

公孫策目瞪口呆。

敢情,她還照顧得挺樂呵的?

有這麽照顧人的嗎?

以前,開封府裏也來過不少照顧展大人的年輕女子,不管人家是女俠還是苦主,關鍵是,人家照顧得專業啊。

每當展大人中了毒受了傷昏迷不醒時,小姐們如秋水般的眼眸總是長久盈著淚水,眼眶永遠泛著紅,青蔥般的玉指總是絞著衣角,不知道絞壞了多少件羅裳。她們的淚水總是不知什麽時候就滑落下來,公孫策發誓自己有好幾次聽到她們的心啪啦一聲碎掉的聲音。

還有幾次,公孫策在後花園撞見她們焚香祈天:“若能保佑展大人早日康復,××願折壽××年。”

看看人家這覺悟,再回頭看看端木姑娘,雲泥之別啊。

當著他的面就敢這麽對展護衛,背著人的時候不知道還有多少花樣呢,沒準她會揪著展昭的耳朵問:“懶貓,怎麽還不醒?”

她這哪是來照顧人的,分明是來自娛自樂的。

相較之下,公孫策覺得還是她昨夜的樣子更討喜一些。她怎麽就不繼續多愁善感了呢,自我修復能力咋就跟壁虎一樣強韌呢?

公孫策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將來他若有個頭疼腦熱的,堅決不要端木姑娘前來照顧,堅決!

當天晚上,端木翠住進了傳說中其樂融融溫情洋溢的大家庭。

李年慶對貴賓入住很是上心,率領一家老小到門口迎接。李家年近九十的老太太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很是熱情地牽住端木翠的手,一張口滿嘴沒牙,瑩亮口水在老樹皮一樣褶皺的嘴邊滴滴拉拉。端木翠看得心驚肉跳,壓根沒聽清她絮叨了些什麽。

接著是濟濟一堂,一大家子圍坐桌旁用膳。李年慶下了血本,雞鴨魚肉全上,一個勁兒地招呼端木翠:“端木姑娘,別客氣,來,來。”

端木翠不想客氣,但是她吃素,面對著一桌子的油葷無從下筷。正猶豫時,李年慶年僅八歲的二兒子忍不住了,伸手抓了一個豬蹄。

這還了得?客人都還沒動筷呢,李年慶媳婦勃然大怒:“你個千刀萬剮的二娃子!”

二娃子見勢不妙,躥下凳子就跑。李年慶媳婦臉上掛不住,操起掃帚就追。不一會兒院子裏一陣鬼哭狼嚎,號得端木翠目瞪口呆。

李年慶覺得很是有失體面,一個勁向端木翠賠禮:“端木姑娘你別放在心上,女人家就是頭發長見識短。”

也不知怎麽把這頓飯給熬過去的,李年慶和媳婦帶著端木翠去臥房。房間不大,收拾得很幹凈,李年慶媳婦獻寶樣抱出一床新被子:“端木姑娘,這被子是新的,新棉花,聞著噴噴香。”

說話間,她以身作則,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口氣吸過,臉色陡變,忽然就咬牙切齒:“老二的敗家媳婦,敢換我的被子!”

李年慶媳婦不識字,典型莊戶人家性子,也不知當人面要遮醜三分,一陣風般卷將出去。待端木翠和李年慶跟過去時,她正和一個女人分抱被子一頭,扯得如火如荼,一邊扯一邊對罵,開始只關被子,後來就扯到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上去了,你上月偷用了我的醋,上上月多用了米,再上上上月……

端木翠頭大如鬥,只有幹瞪眼的份兒,忽然就覺得出生入死的沙場殺伐,比之妯娌唇槍舌劍,大大不如。

好容易消停下來,李年慶媳婦得勝,揚揚得意抱著被子回歸。

端木翠借口困乏,打發走了李年慶夫婦,稍事洗漱便上了床,躺定之後再不願動彈半分,暗下狠心定要睡到日上三竿……

誰曉得後半夜,風雲又變!

原來李年慶深感這一日的接待工作沒有做好,家屬不給力,在端木姑娘面前丟了人,就等同在展護衛面前丟了人,在領導面前丟了人,就等同於前途無望,越想越是憋氣,床幃之中,把媳婦一通臭罵。

李年慶媳婦先還不還口,後來架不住他絮絮叨叨,也來了氣:她這一日盡心盡力,做了那麽一桌子菜,對端木姑娘客客氣氣、面面俱到,就算是皇後來了也未必能做得強過她,你還不滿意,雞蛋裏挑骨頭是怎的?

於是戰事擴大,李年慶甩手就給了媳婦一巴掌,他媳婦哪裏是吃素的?掀開被子下床,鞋子也不穿,光腳沖到院裏仰天就是那麽一號:“這日子沒法過了……”

李年慶鼻子都要氣歪了,接待工作沒做好也就算了,半夜還不讓人好好睡,這要吵醒了端木姑娘可怎麽是好?

老婆三天不打,就得上房揭瓦,反了你了!

於是李年慶也來氣了,為免夫綱不振,一不做二不休,直奔灶房,未幾拎了一把菜刀出來。

李年慶媳婦原本跌坐院中捶胸頓足,忽見形勢不對,再一衡量敵我力量懸殊,也顧不上哭了,手忙腳亂爬起來,掉頭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