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燃情歲月(第2/9頁)

看著她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若無其事的一張臉,沈放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而和沈放的淡漠全然不同的是,趙一玫再見到沈放,把自己丟人的形象拋到一旁,只覺心中的思念呼嘯而至,如排山倒海般向她襲來。

他和她的記憶裏有一些不同,更加英俊瘦削,肩膀寬厚結實,長手長腳,剃了刺猬頭,像是行走的荷爾蒙。

他劍眉斜飛,寫盡風流。

“沈放。”她聲音喑啞,輕聲叫他的名字。

他擡起眼看她,她卻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沈釗晚上回到家,見到沈放十分開心,當即讓廚師換了菜:“做點他愛吃的,看看都瘦成什麽樣子了。”然後他又囑咐司機:“去買兩車煙花,吃過飯把車開去郊外放。”

沈釗親自開車,趙一玫和沈放坐在後座上,兩個人之間隔了一個位置,趙一玫側過頭靠在深色的玻璃窗上。車內在放李斯特的《愛之夢》,車外細雪飛舞,城墻的屋瓦上鋪了薄薄的一層。道路兩旁的樹枝早已禿了,卻因為這晚的雪和月光變得溫柔而不荒涼。

趙一玫望著窗外飛馳的街景,忽地想到宋二。此時的俄羅斯大概已經零下二三十度了,不知他是如何挺過來的。

於是她開口問:“宋二回來了嗎?”

“沒。”大概也只有問到宋二的事,沈放才肯多回幾句話,“他不肯回家。”

在前排的沈釗聽到了,用余光撇了沈放一眼。

“他那樣的人,在哪裏都會過得很好吧。”趙一玫說。

沈放頓了頓,照搬了宋二的原話:“在戰鬥民族的熏陶下,已經千杯不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了。”

趙一玫笑起來,好奇地問:“你和他誰比較能喝?”

沈放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下車的時候一陣冷風刮過來,趙一玫打了個噴嚏。趙清彤這才發現她只穿了一件長兔毛毛衣,站在寒風裏,全然一副只要風度不要溫度的架勢。

趙清彤說她:“你就趁著年輕瞎折騰吧,老了落一身的病根。”

趙一玫不屑地撇撇嘴:“年輕的時候都不打扮得漂漂亮亮,還指望老了?”

趙清彤說不過自己的女兒,在後備箱裏找了找,好不容易翻出一件沈放不知道什麽時候落下的黑色羽絨服讓趙一玫穿上。

趙一玫的個子在女生裏已經算是很高挑,套上沈放的外套卻還是大了許多,看起來空蕩蕩的,裝滿了空氣。

沈放沒說什麽,從幾大箱煙花裏拿出兩個小袋子,從中抽出一支銀灰色的煙花棒遞給趙一玫,然後用打火機點燃。

煙花棒發出像星星一樣形狀的光芒,在夜空中一閃一閃的。趙一玫難得起了孩子心,拿著煙花棒在空中寫字。

“放”,一個“方”和一個“攵”,焰火的光芒很快便消失在冷空氣裏,只在瞳孔裏剩下一片灼眼的影子。

沈放幫著沈釗把煙花擡到河邊,沈放習慣性地從包裏拿出打火機點上,沈釗看了他一眼。

沈放被抓了個正著,只好聳聳肩,蹲下身子繼續點燃引線。沈釗擺擺手:“抽多久了?”

“有一段時間了。”

沈釗點點頭,沈放站起來,兩個人一起往後退,看著引線一點一點燃燒。沈釗突然問:“你第一次抽煙,是我和你媽離婚那陣子?”

“不是。”沈放回答,“再後來一點。”

“什麽感覺?”

第一簇煙花“砰”的一聲騰空,所有人都擡頭望去。

沈放想起自己第一次抽煙的時候,那是個華燈初上的夏日的黃昏,悶得人心裏發慌。沈放那時比現在要矮上長長的一截,剛從醫院走出來,就看到一個小個子男人在路邊打電話,操著濃濃的南方口音。他的嗓門很大,語氣卻很溫柔,哄著電話那頭的人:“寶貝,乖,早點睡覺,睡著了,我就帶著媽媽回來了。”

男人微微有些駝背,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捂眼睛。掛斷電話後,他在原地蹲了下去,然後從包裏拿出煙和打火機,哆嗦了好幾次都沒有點燃。沈放走上前去,從他的手裏接過打火機,然後給他點上。

他猛地深吸一口煙,擡起頭看著沈放,沈放這才看到他哭了。他毫不介意沈放還未成年,問他:“抽嗎?”

什麽感覺?

沈放記起自己那時的狼狽,不知道男人抽的是什麽牌子的煙,實在是太烈,嗆得他五臟六腑都快咳出來。可在難受中,孤獨的少年竟捕捉到一絲轉瞬即逝的快感。

下一秒,沈放腦海裏卻出現一個女孩的臉。

她把頭發高高得紮起,抿著唇,一臉倔強地看著自己。

他也是在那一刻才恍然發現,在不相見的長長的時光裏,她是會慢慢長大的。

沈釗問他為了什麽而抽煙。

她是他抽煙的理由嗎?

沈放轉過頭去,看到趙一玫站在車旁,還拿著他打發她玩的煙花棒在空中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