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裏裝著一個人才會煩惱,否則風過無痕,有什麽可惱的?(第4/8頁)

“不是。”

“重元?”

“不是。”

她明白過來,愈發局促了,低頭輕聲說:“郎君。”

他的手慢慢攀上她的脖頸,指尖遊移,落在她的臉頰上,“我喜歡你這麽叫我,很多事……我都喜歡。”

他的眼裏有揉碎的金芒,閃閃爍爍,令人暈眩。她淒迷望著他,他離她越來越近,手指從臉頰移到她的唇上。一點一點描摹,仿佛她是精瓷做成的。

“昨日你在人群裏叫我,郎君、郎君……”他說得很輕很輕,只有她能聽見,“我覺得自己和普通的丈夫沒什麽兩樣,我愛自己的娘子,我想保護你。可是大難來時卻要你為我擋刀……你不該那樣。”

她腦子裏暈沉沉的,看見聽見的只有他勻停的眉眼、模糊的嗓音。

愛自己的娘子,是她聽錯了麽?她感到窒息,因為緊張,甚至不敢動彈。抓緊了裙裾,勉強說:“我沒有想那麽多,我害怕你會死。”

他手上停頓下來,似乎有些仿徨,“你不希望我死麽?昨天明明是個好機會。”

這個問題她也問了自己很多遍,始終沒有答案。她猶豫地把手搭在他肩頭,“官家,你能不能告訴我,雲觀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這麽敏感的問題,卻沒有惹惱他。他笑得很慘淡,“為什麽一直為這事耿耿於懷?我才是你的丈夫,雲觀的生與死,都已經和你沒有關系了。”

他並未正面回答她,其實她心裏也有數,皇權之爭,從來就是一片腥風血雨。今天勝利的是他,所以雲觀不在了。如果登上帝位的是雲觀,那麽他也要為失敗付出代價。

“讓你在我和雲觀之間選,你會選誰?”他撫摩她精巧的下頜,已然挪不開手指,“如果落選的那個得死,你選誰?”

她居然不知道應該怎麽選擇,抓住他的手,緩了口氣說:“我不想選,你不要問我這麽復雜的問題,否則我心情又要不好了。”

也就是說他和雲觀在她心裏的比重已經同等了麽?他欣慰地笑起來,不問便不問吧,就這樣已經很好了。

她近在咫尺,完美的臉,青澀的身體,如同憑空生出許多手來,不輕不重抓撓他的心。以前以為自己寡欲,即便喜歡,也不會有別樣的心思。可是她在身邊,他不由得想入非非。不管多親密,總還是不夠,還可以把距離拉得更近。

玲瓏的曲線,嬌艷的紅唇,對他有莫大的吸引力。他心跳如雷,趨近、再趨近些,他想吻她,發乎情的,沒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他貼上去,可是有什麽橫亙在他們之間。一絲甜味彌漫進來,原來她不知什麽時候摸了一粒膠棗,十分煞風景地塞進了他嘴裏。

她眼明手快躍下床去,回身笑道:“官家傷勢未愈,最忌浮躁,當靜養。怎麽樣,膠棗好吃麽?”

他沒有嚼,喪氣地裹在半邊臉頰,直起身問她,“你去哪裏?”

她優雅地拂了拂衣裙道:“官家上身有傷,好好休息才是。我不去哪裏,就在殿中等你。你睡一會兒吧,睡醒了咱們再說話。否則叫孃孃知道,又要怪我帶壞官家了。”

他顯然不大滿意,只是不好發作,重又躺了回去。冷著眉眼道:“皇後勿走遠,我隨時會傳召你。”一面說著,一面嚼那膠棗。

禁中的娘子們,大概誰也沒想到她們的官家會是這樣的吧!她看著他努力裝出威儀來,簡直有點同情他。便不叠點頭,“我不走遠,在前殿等著你。你昨天流了不少血,我叫人燉當歸烏雞給你補元氣。”

他聽了實在笑不出來,訕訕道:“當歸烏雞……有翰林醫官替我配藥,皇後不必勞心。”

她卻很熱絡,擺手道:“應該的,你別管,快些睡罷!”說完不逗留,閃身退到屏風外面去了。

今天天氣真好,皇後掖著兩手站在廊下眺望遠方。見錄景在抱柱旁侍立,體恤問道:“錄押班昨天有沒有受傷?”

錄景揖手,臉上帶著愧色,恭敬道:“謝聖人垂詢,臣無恙。可是未能妥善護得官家周全,臣死罪。”

昨天那種局勢,也虧得他拼盡全力替今上解圍,如果沒有他,今上不會只傷一條胳膊。她搖頭道:“等官家痊愈,我自當請旨替你討賞。錄押班忠心耿耿,我心裏很是感激你。”

錄景聞言忙長揖下去,“聖人言重了,這原是臣職責所在,不敢居功。”

她轉過身去,瞥了偏殿一眼,口中含糊道:“押班不必自謙,昨天的經過我都看在眼裏,自然是你當得起,我才會向官家保舉你。哦,你替我吩咐下去,命廚司燉當歸烏雞湯來。你親自看著,要文火慢慢熬,熬得越濃越好。”

錄景躑躅了下,對秦讓使個眼色,自己領命去了。

皇後在檐下慢慢打轉,踱久了無趣,便問秦讓,“官家平常在哪裏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