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委屈(第3/8頁)

“如果皇上擡了佟家的旗籍,那可怎麽辦?眼下趁著還有說話的余地,咱們商量商量,如何讓佟家繼續留在我手裏。”他抱著胸,肩上金絲夔龍繡,在遠處燈火的映照下跳躍出金芒。他的臉半在明處,半在暗裏,“你同我說說心裏話,佟家還願不願意留在鑲黃旗?”

怎麽說?說不願意嗎?頌銀違心地應個是,“我們是六爺的奴才,祖祖輩輩都是鑲黃旗的,自然願意留下。”

他還算滿意,曼聲道:“既然如此就好辦了,三姑娘進宮不過是個常在,位分低得可以忽略不計。如果你成了我的嫡福晉,皇上還有什麽理由給你們擡籍?把我的福晉一家子撥到他那兒去嗎?這話可說不通。”

頌銀發現事態變得很嚴重,是她疏忽了,竟然給自己下了這麽個套!她心存僥幸,以為豫王福晉的位子是留給更有用的大臣之女的,沒想到這位親王不按常理出牌,真打算要娶她了。現在怎麽辦?推脫還來得及嗎?賠進一個讓玉是無用功,自己仍舊難以幸免。她想起容實,想起他的同心玉,那塊玉牌在她的胸口溫養著,她不能辜負他。

她壯了壯膽,好言好語地勸諫他,“您這樣,不是擺明了和皇上爭高低嗎,叫人怎麽瞧?”

他說:“那又怎麽樣?”

她被他回了個倒噎氣,連皇帝都不怕得罪,還有什麽能阻止他?她又試著說:“您想好了?就這麽公然的?”

她加重了“公然”兩個字,他還是淡淡的,“我喜歡一個女人,礙著他什麽?走,”他上手來拉她,“跟我去太後跟前,我這就要請婚。”

他扣住她的手腕拖拽她,頌銀失措之余手裏的蓋碗落了下來,匡地一聲砸得四分五裂。她簡直像上刑場,撅著屁股刹著兩腿告饒,“六爺您行行好,我不……我不去……”

他很生氣,嘴裏說得好聽,果然一試就試出來了。越是得不到,越是抓心撓肺想要。他拖她不走,厲聲道:“為什麽不去?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頌銀慌不擇路,脫口道:“我什麽時候和你說好了?你給我做媒,難道是說著玩的嗎?這會兒要搶人,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這話無異於火上澆油,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被底下旗奴反將了一軍,終於徹底被點燃了。

他怒火正熾,生拽不動就要上手扛。但滿人女子不像漢人小姐,講究端莊賢淑。這個民族本來就是馬背上的民族,女人旗袍底下穿褲子,只要願意,可以和男人一樣拉弓練布庫。阿瑪雖然生了四個閨女,教養卻和男孩兒一樣,除了讀書識字,家裏還請了一位善撲營的一等撲戶做師傅,所以頌銀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她懂得扳他的大拇指,迫使他松手。

她要是不反抗,也許他只是存著逗弄的心思。結果她把布庫的招兒使出來了,這就觸怒他了。他們當阿哥的時候一天幾場摔跤,雷打不動。她既然和他使蠻勁,他覺得沒什麽可客氣的了,下盤一掃,反手扣住她的脖子,一拳就朝她面門襲過去。

頌銀想這回要完了,非把臉揍成大餅不可。人遇危險有個閉眼的本能,她把眼睛閉上了,心頭一片絕望。可是等來的不是鬥大的拳頭,是一個柔軟溫暖的東西,緊緊貼在了她的嘴唇上。

她慌忙睜眼看,面前是豫親王放大的臉,近到什麽程度呢,他長長的睫毛覆蓋著,每一根都能數得清。

他偷吻她!她汗毛倒豎,渾身起栗,發現自己被侮辱了,萬萬不能忍受!紮掙著想推開他,可她的雙手被他控制住了,根本自救不了。她氣得打顫,力量上無法抗衡,既害怕又悲憤。不遠處就是花燈會,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然而她身處的地方卻相對僻靜,他們之前的動靜挺大,竟沒有一個人發現。不管遇著什麽事,能動嘴解決的她一定不落下乘。可是要論力氣,她的身手對付市井裏的二流子或許管用,對付一個弓馬嫻熟,曾經得過巴圖魯稱號的親王,顯然是不夠瞧的。

他親她,非常的簡單直接,扣著她的後腦勺不讓她轉頭,簡直把她當玩偶一樣。頌銀咬緊牙關不敢張嘴,混亂裏屈膝頂過去,他似乎早有準備,一掌下來,幾乎劈碎她的膝蓋。

她又痛又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灰心喪氣之計聽見有人幽幽說了一句,“王爺,您這是幹什麽呢?”

他終於松開她,頌銀站不住,跌坐在地上。剛才的事不敢回顧,她委屈極了,捂著嘴哭起來。

豫親王並不心虛,沖來人一笑,“容統領不在外頭巡視,怎麽上這兒來了?”他回頭看了她一眼,“不該看見的叫你看見了,我怕頌銀臉上掛不住。”

容實沒什麽表情,只是臉色蒼白,背對著光,看不見他眼裏的陰霾。如果可以,他連殺了他的心都有,自己千珍萬重的姑娘,讓他這麽輕薄。原以為他至少還顧忌些身份,沒想到這就連臉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