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哪天當不成國師了,我就跟著你。

她以為無論如何會成功的,可沒想到被人掣住了手腕,回頭看,是辰河。他簡直痛心疾首的樣子,厲聲質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定王回過身,正對上明晃晃的刀尖,他也不顯得驚訝,哼笑一聲道:“你們入府便可疑,撐了半個月終於還是原形畢露了。”言罷在她小臂上狠狠一擊,她吃痛,匕首落在了地上,他一腳踢開,陰鷙地看著她,“你是受了何人指使?說實話,本王可以給你留條活路。”

蓮燈知道大勢已去,這次功敗垂成,是她命裏注定的劫數,倒不如一死,圖個幹凈。

她這麽想,也有恒心這麽做。手腳被桎住了,她還能咬舌。可是辰河預先有了防備,在她頰車穴上一點,她連嘴都張不開,咬舌更是無從談起了。

年輕輕的姑娘做死士,可惜了花樣的年華。辰河雖然感慨,但她的目的是他阿耶,這點斷然不能姑息。回身傳外面的守衛,“去涼風殿將曇奴押解起來,嚴加拷問。”

蓮燈被他們推搡著送進了牢房,欲圖刺殺皇親,這是足以滅門的大罪,不過她早就沒有家人了,便是一副大無畏的樣子。

定王自然很生氣,冷聲道:“若是不顧曇奴死活,你只管自盡。你前腳死,後腳就讓曇奴殉葬。”解開了她的啞穴,責令人將她吊起來,吊得高高的,就像懸在半空中的一塊臘肉。

蓮燈咬牙堅持住,沒什麽大不了,不就是一條命麽!可是曇奴她終究放不下,“這件事和她沒關系,她不過是為報救命之恩才把我帶進王府的。我謀劃的一切她都不知情,不要難為她。”

越是這樣說,越是在乎得緊。定王是老狐狸,順著她的話道好,“重情義的一般都不是宵小,本王敬重你的為人,也願意聽一聽你的辯解。只要你說出幕後主使是誰,你和曇奴都可以離開,本王既往不咎。”

蓮燈嘲諷一笑,“沒有主使,大王想讓我招供誰?”

辰河看在過去半個月的相處上,還是憐惜她的,好言道:“我不信你小小年紀能有什麽深仇大恨,替人賣命,最後落個慘淡收場,你還年輕,有大好的人生,為什麽要糟蹋自己?如果是為錢,我給你錢,你可以找個地方平靜生活。如果是為情,你所做的事已經足以償還了,難道非要賠上性命不可嗎?”

他是好心,但任何事都不足以和他父親的安全相提並論。在她舉起刀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站在他的對立面了。她抿緊唇不說話,未幾牢門前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曇奴被龐校尉押解進來,兩條手臂死死反剪著,沒有反抗的余地。擡頭看了她一眼,眼神交流足夠了,用不著說多余的話。

她們都是硬骨頭,這麽不怕死,算得上女中豪傑。定王卻覺得很諷刺,“曇奴原是本王的死士,一直對本王忠心耿耿,今天演變成這樣,委實令人心寒。我想裏面必定有誤會,說出來,天大的事有本王,本王來解決。”語速逐漸減慢下來,轉頭看向蓮燈,“不過本王願意網開一面,卻不能忍受多番被人愚弄。”示意她看另一個架子上的鐵鉤,“有武藝的人,若是穿透了琵琶骨,這輩子就毀了,你願意看著她生不如死嗎?”

蓮燈驟驚,她自己不懼死,卻不能看著曇奴受苦。她說不,“不要傷害曇奴,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和她毫不相幹。”她頓下來,深深吸了口氣,“我並不是受人指使,大王可還記得三年前的安西副都護百裏濟?他是我父親。我今日為父報仇,棋差一招。既然落在你手裏,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定王想過千百種因由,卻沒有想到內情會是這樣的,“你是百裏濟的女兒?今年究竟多大?”

她被吊得兩臂幾乎脫臼,卻不呼痛,咬牙道:“十六,滿門遇難時十三歲。”

定王臉上現出訝異的神情,喝道:“一派胡言!百裏都護的幼女死時不滿九歲,哪裏來你這麽大的女兒?他們一家三口是本王看著入土的,三年期滿後遷葬也由本王主持,三人屍骸完整,怎麽會有這種死而復生的事!”他憤怒已極,命左右搬刑具來,“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不肯招供,那就只有大刑伺候了。”

大刑並不讓蓮燈懼怕,他口中百裏彌渡的情況才讓她目瞪口呆。她明明記得自己的名字,連阿菩都默認了她的身份,為什麽忽然之間起了這麽大的變化?九歲和十三歲有天壤之別,她醒時明明是十三歲的身體,她自己清楚。那麽這件事裏有人說了謊話,究竟是阿菩弄錯了,還是定王的心機?

他們把她的四肢捆綁在一個木架子上,曇奴也被吊了起來。她已經沒有辦法顧及她了,支柱相接的地方有巨大的齒輪,齒輪滾動,木架子向外擴張,有點像刑場上的五馬分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