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一九二章(第2/2頁)

“但這只是我的推論。”蘇晉道,她又頭疼了起來,扶著額角道,“得想個轍,避過柳昀的耳目,將朱弈珩拎到刑部牢裏審。”

馬車到了承天門,一名侍衛上前來問:“尚書大人可要換轎?”

蘇晉道:“不必。”她剛掀開車簾,借著燈火瞧見前方正是沈奚的轎子,又吩咐,“幫本官攔一攔沈尚書,就說本官有要事與他相商。”

下了馬車,翟迪將近日都察院的大小事與蘇晉簡略稟報了一遍,拜別了她,先回自己的衙門了。

蘇晉再一展眼,沈奚已屏退了掌燈內侍,自提了風燈朝她走來,一面道:“我也正有事要與你說。”

“可是離京的日子定下了?”蘇晉問。

“嗯,八月二十走。”沈奚道,“日夜趕路,早日去早日回來。”

今日已是八月十八了。

蘇晉道:“好,除了戶部的尹郎中,你再派個十分會算賬的來刑部跟著我,我懷疑安南的行商案可能與朱弈珩有關,這些日子約莫要查不少賬。”

沈奚聽蘇晉提到朱弈珩,倒是不意外:“我會安排。”

眼見正午門就要到,他將步子放緩了些,看著手裏忽明忽暗的風燈,靜了一會兒才說:“今晚入夜,你幫我把柳昀堵在都察院。”

今日正是朱昱深進宮復命之時,辰時百官相迎,午時在西闕所焚香祭祖,而所謂的秋禮犒賞軍功,這一習俗源自數十年前的“淮水之役”,擇吉日在淮水畔放下龍船,由朱昱深乘船巡視水岸三軍,享軍民齊賀之榮。

因朱昱深如今患了癡症,去淮水不可行,是以沈奚早命工部匠人制了小一些的龍船,於今夜在宮中太液湖放下。太液湖之水引自淮水,兩岸三軍以親軍衛作替代,但該由的犒功與唱賀一樣也不會少。

蘇晉一聽沈奚如是說,問道:“你今夜就想對朱昱深動手?”又問,“四王妃那裏你如何交代?”

“管不了那麽多了。”沈奚沉默片刻道,“過兩日我就要離京,今晚是最好的試探機會,朱昱深的癡症一旦有假,我只能下殺手。”

天已有些亮了,蘇晉與沈奚兩人先各自回了衙門,至卯時正刻,只聽一聲號角響徹宮禁,軍衛與朝臣紛紛趕到軒轅台。

這是迎候軍功之臣的號角,從卯時起,每隔一刻吹響一次。

而今日朱昱深回京,除了眾臣相迎,幾名早已功成身退的老臣也等候在宮中,文遠侯齊帛遠,定遠侯戚承業,以及兵部尚書,龔國公龔荃。

晉安二年春,朱南羨與達木爾僵持在涼州衛,龔荃帶病主持兵部與都督府,為集結援軍殫精竭慮,朱南羨率援軍整合而成的西北新軍大破達木爾“鐵鷹之師”後,自西北傳旨,為兵部尚書龔荃賜爵國公。

如今龔荃雖已回府頤養天年,兵部的事全權由兩位侍郎接手,但這當朝第一國公的封爵卻無一人敢不敬。

至卯時三刻,柳朝明與蘇晉沈奚也到了軒轅台,他三人與定遠侯,文遠侯和龔國公互行過禮,說了片刻話,只聽承天門樓號角齊鳴,宮外傳來行軍之聲。

映著辰時第一抹日光落,自承天門緩勒韁繩,策馬踏入的不是朱昱深,而是沈筠。

她一身暗朱衣衫,外照著輕薄鎧甲,身後紅纓槍鋒芒如雪,落後她半步,左右跟著的是朱昱深的副將。

三人一並下了馬,遙遙先與沈奚等人作了個揖,隨後走向後方,將朱昱深扶下了馬車。

朱昱深身著月白蟒袍,英挺的臉上沒有表情,原本深邃的雙眼變得黯淡無光,像是被誰拿刀子剜去了神采,只有腰間懸著的羌笛記得昔日黃沙。

沈筠十分細心地將朱昱深扶到眾人跟前站好,隨即以四品將軍禮,帶著另兩名副將單膝跪地,向柳朝明等人解釋道:“稟首輔大人,二位次輔大人,國公爺,兩位侯爺,因四殿下患癡症,下官等需先服侍殿下,未能及時上來拜見,請幾位大人恕罪。”

沈筠說話的時候,沈奚的雙目緊盯著朱昱深。

早前派去北平府試探朱昱深的人如斯道:四殿下不言不語,只由四王妃與一名副將近身照顧,行徑仿效王妃,其余人事一概不識不記。

沈奚正自好奇,這個“行徑仿效王妃”究竟是怎麽個仿效法,就見朱昱深一臉茫然地在原處立了一會兒,目光漸漸落到沈筠身上,然後慢慢屈膝,學著她,對著眼前百余皆該向他參拜的臣子跪身而下。